李承乾的一番话。
那可就差没直接把隋炀帝的底裤扒下来了。
而他这也不是看不起隋炀帝，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隋朝灭亡的原因有很多，针对贵族的举措也只是其中的一项。
所以，李世民说大唐若是针对贵族，就会步入隋朝的后尘，完全是危言耸听。
而听闻李承乾的一番话。
李世民也算是明白，李承乾要给贵族立法的决心有多坚定了。
可是李世民却还是有些犹豫。
他抿了抿嘴唇，看向李承乾道：“这件事儿，能不能明年再做？”
因为明年，他就要将眼下的位置让给李承乾来做。
到了那时候，李承乾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也无需再去看那些老兄弟的脸色，更无需为自己备受谴责的良心而难受。
可是李承乾却摇了摇头。
“父皇。”
“您怎么想的，儿臣知道。”
“儿臣也知道，您舍不得对您的那些老兄弟做些什么。”
“但是儿臣希望父皇明白，您的这些老兄弟，并非所有人都值得您这么对他们。”
李承乾摊手道：“若这天下的贵族，都如程伯伯，如舅舅一般，儿臣巴不得让他们富甲一方。”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大多数贵族都是如同张亮与殷元这样的。”
“他们不思皇家给他们多少，他们只看别人得到了多少，自己少得了多少。”
“所以父皇啊，您可千万别再犯糊涂了。”
“这件事儿拖不了了，必须得立刻立马上马就得做。”
“否则到了明年，就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遭受残害。”
“又有多少商贾因为饱受贵族的折磨，而对朝廷颇有怨言。”
李承乾面朝李世民拱手道：“而且这些人，只能由父皇来处理，才显得公允，才显得父皇一直都将百姓放在第一位。”
的确。
李承乾可以等到李世民退位之后，然后再由他去做这个坏人。
保全李世民的名声的同时，再为他立威。
但这件事儿的起因是李世民与李渊这两位开国帝王。
李渊已经退位，他不说话无可厚非。
但李世民却是在位的皇帝。
若他也不愿意站出来，如何才能去平息民愤？
又如何，能让百姓去相信朝廷，这些贵族坑害百姓，并非是朝廷的授意暗许？
而见李承乾那坚定的眼神。
李世民的神色也开始变得痛苦起来。
“你小子就不能让我清静清静，清闲清闲？”
“就非得每日给我找这些麻烦，让我没一日过的安宁？”
李世民也是无了个大语。
他这儿子怎么就这么不让她省心呢？
而且他分明已经承诺，只要等到来年，就让他坐上帝位。
到那时候，他想做什么不行，为什么就非得逼迫自己呢？
虽说他做出过玄武门之变这样的事儿。
但也不可否认他重情重义。
作为一个从未残害过功臣的帝王。
他这一路走来，可是相当的不容易。
曾几何时的玄武门之变，就是他的一生之痛。
若仔细观瞧，便可知道，他当时究竟有多无奈。
他当时所面临的的局面是要么率领兄弟们揭竿而起，打倒李建成。
要么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随他风力火力走过一遭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被害死。
包括他自己的妻儿。
最终，李世民选择了后者。
可若问他，痛吗后悔吗，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若非如此的话，以李世民的功绩，绝对可以效仿秦始皇，封禅泰山，成为千古一帝。
但是他没有。
他认为自己愧对神明，愧对祖先。
所以当朝臣们建议他封禅泰山的时候，他断然拒绝。
而对一个将自己视作生死仇敌的人都能如此。
对待自己那些兄弟，他就更是下不去手了。
他希望所有给自己卖过命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都能封妻荫子。
但是。
李承乾却不让啊。
李世民此刻那也是摇头苦笑出声。
而也就在李世民心情极为复杂的时候。
长孙皇后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眼神温柔的望着他。
李世民与她对望一眼，心间的复杂之情，转瞬就消失不见。
他抿了下嘴唇，说道：“若是你心里面已有主意，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不过有一点我可得提前跟你讲好。”
“在律法颁布之前，他们做过什么全部得一笔勾销。”
“不然，我绝不会点头！”
这是李世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那就是让李承乾，不要追溯他们以前的罪责。
而李承乾也知道这是李世民的底线，所以也没有太过强求。
“多谢父皇，体谅百姓，体谅儿臣……”
李承乾一躬到地，紧接着抬头道：“明日早朝，儿臣便会在朝堂上提出此事。”
“嗯。”
李世民点了点头，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
李承乾躬身施礼，随后给身后二女使了个眼色。
接着，这一家三口人，便缓步走出了坤宁宫。
而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李世民那也是无奈的叹息出声，轻抚了下长孙皇后的手背，道：“这小子，真是越大越不让省心了……”
“你当初不也是如此么？”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也将手放在了李世民的手背上。
“至于贵族的事儿。”
“乾儿所说的气势并没有错。”
“这的确一直是朝廷的症结所在。”
长孙皇后目光幽幽的说：“大唐的贵族，相比于前朝，的确是多了一些。”
“你！”
李世民有些不满道：“你们可真是母子连心，连想法都出奇的一致啊……”
“这可不是母子连心。”
“这是道理，是大道理。”
长孙皇后笑着说道：“而且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子大了，也有主意了，咱们这些老人就别跟着掺和了。”
“而且你现在为他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他也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你处处维护的孩子。”
“接下来的路，就让他自己去走吧。”
长孙皇后嗓音温柔道：“咱们只需要看着，看着咱们的儿子能将这天下治理成何等盛况就好……”
李承乾是她的长子，同样也是她最喜爱的儿子。
她也相信，自己的培养方向没有错，相信李承乾一定会成为当代明主。
而听闻长孙皇后这番话。
李世民则是长长的呼出口气：“或许你说得对，或许也真到了我该放手的时候了，接下来的路，就叫他自己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