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杨国公府。
自打陛下前些日子将秦党一网打尽之后,这朝中已是没了议和派的一席之地。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明明是如此害怕金人的高宗皇帝,竟然会做出这种自绝后路的事情来。
刘光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年纪大了,这天气略微一变化,就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
今日听闻子吉这孩子,又在外边惹事了。
现在形势可不必以前,等他回来,定要好好教导一下才是。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把人给带回来?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刘光世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能出什么事呢?再怎么说,国公府这个招牌,在如今的临安,还是能起点作用的。
接过一旁的婢女递过来的冰镇酸梅汤,轻轻咂了一口。
又酸又凉的滋味直沁入心里,消解了几分暑气。
“国公爷,管事的先生回来了。”
一个蓝衫小帽的家丁匆匆从外边跑了进来,向杨国公禀报着。
“回来就回来罢,你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成何体统?”
大声呵斥了这个家丁一番,现在这些个下人,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还是汴京城里的人使得顺手啊!可惜全便宜了那些金国鞑子。
家丁受了责备,便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见他还不离开,刘光世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公子如何了?”
这家丁小声的回道:
“公子,公子是被人给抬回来的......管事的说,是经脉全断了!”
“什么!?”刘光世闻言,直接起身站了起来,紧紧盯着这个家丁:“你再给我说一遍!”
“小公爷被那贼人,将他经脉全部打断了!”
刘家三代为将,又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是知晓这经脉全断意味着什么。
原本想着靠刘子吉这辈,再去马上挣得几分功劳,以保刘家五十年富贵。
可是如今,刘光世的期望,刘氏一族的未来,通通都没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贼人如今何在?管事的和少爷又在哪里?可曾叫了大夫?”
“那贼人如今已被拿到府中,少爷也已被送回房里,管事的如今在外厅招待着临安府尹和锐胜军的将军......”
“少夫人已经派人去了王太医府上,想来此刻太医应是在赶来的路上。”
见府中并没有大乱,还算是有序,刘光世闭眼想了一会儿,直接往刘子吉的房间赶去。
还没进门,就已经听见不断的哀嚎声从里面传来,刘光世就这么一个独子,此刻已是心痛不已。
“子吉,子吉!”
进门便呼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见他在床上不住地颤抖着,刘光世推开了一旁照看的丫鬟,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子吉!我的儿!到底是谁人如此狠心,这是要绝了我刘家的后吗!”
刘子吉自从中了许勒一脚,便只觉得身体里面涨得厉害,似乎有千只蚂蚁在噬咬着他的血肉。
此刻看见自己的父亲,他强忍着痛苦,眼角泛泪,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委屈的,断断续续地挤出了一句话:
“父亲......替......我.....报仇!”
刘光世已近花甲,怎么受得了这般场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好!好!好!为父一定替你报仇,你今时所受之苦,为父定要那人百倍、千倍偿还!”
毕竟年轻时候也是在死人堆里打滚的人,刘光世此刻身上暴出一丝凶戾,轻轻将自己儿子打晕了过去。
“好生伺候少爷!”
对屋子里的丫鬟说了这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此时的刘府,张进酒和李二林各坐一边,管事的站在正厅中央,轻蔑地看着这个饮茶的临安府尹。
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刚才这般为难国公府的人,如今竟然还敢上门饮茶!
真当杨国公是只生病的猫儿?
张进酒对他的眼光毫不在意,一想到这国公府的人居然把那人给绑了,他就忍不住地想笑。
这国公府,也就能威风到今天了!
回想一炷香之前,当时皇帝说要和这人回去,张进酒也不敢阻拦。
谁知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看到他家少爷被打成那般样子,当下竟然要对陛下动手!
若不是自己震住了锐胜军的这些个士兵,让他们不敢妄动,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得掉脑袋!
饶是如此,这些人还真的敢把陛下捆了!
尽管这是皇上自愿的,但是他明明看到,陛下对着身边的那个老者说了什么,那人便扔下陛下走了。
想来此刻,已是去刑部和大理寺调人去了吧!
用不了多久,这国公府便会被包围起来,这里边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到时候在收拾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张进酒想到一会儿就得覆灭的杨国公府,心中便是止不住地畅快。
而对面的李二林,却是面色凝重,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奉上的茶是一口没动,只是一会儿看看外边,一会儿又看看对面的张进酒。
很简单,这管事的没看到,但他却是真真切切地,把临安府尹对那人的态度看在眼里。
这是临安府尹啊!朝中这些个门道,他可是比自己清楚多了!
这人身份一定不简单,竟然能让张大人不惧与国公府翻脸!
心中涌出一丝不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