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拥着被子静静地躺在床上,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齐芸已经命不久矣,墨儿即便是去了齐芸身边,终究还是跟她最亲;
如今李志已经是她的裙下之臣了,他已经答应了自己会帮她对付桃依依,所以,那个桃依依就算是嫁过来,也活不了多久;
这个薛府,将来还不是她赵馨的天下?
赵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尖利阴森,如地狱里的罗刹女……
……
定国公府。
翠玉轩。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轻轻敲开了翠玉轩的院门。
守门的婆子打着哈欠打开了院门,看到来人之时微微愣了愣“青儿姑娘,这么晚了,是老夫人那里有什么急事吗?”
叫青儿的那名侍女摇摇头,往院里看了一眼之后才悄声问道“小姐睡下了吗?国公爷让她过去一趟呢。”
那婆子神色一正“小姐早就已经躺下了,我让云儿姑娘叫醒她吧。”
青儿点点头“快去吧!府里来客人了,国公爷和老夫人都在松鹤苑里等着呢。”
“好的青儿姑娘,您先进来稍等片刻吧!”那婆子将青儿请进了院内,自己则匆匆朝主屋跑去。
不多时的时间过后,那婆子又匆匆折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傅紫苏和另外一名侍女。
“青儿见过小姐!”青儿对着傅紫苏福了福身子。
“不必多礼!”傅紫苏紧了紧肩上的披风,疑惑地看了青儿一眼“是哪里的客人你知道吗?”
青儿张了张口想说,最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低下了头说道“是个很重要的客人,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那就赶紧过去吧!”傅紫苏没有再问,应了一声之后便抬步走在了最前头。
行至松鹤苑外,当看到院门外的那几名守卫的时候,傅紫苏的脚步微微一顿,眼光流转之间,她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她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又顺了顺已经除了朱钗的头发,深吸一口气之后,才抬步进了松鹤苑的大门。
行至会客厅门前,青儿先上前一步轻轻敲了敲房门“国公爷,夫人,小姐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你们都留在外面。”里面传来了定国公傅毅的声音。
“是!”青儿应了一声,伸手替傅紫苏推开了房门,待傅紫苏走进去之后,她又将房门轻轻地关好了,跟傅紫苏身边的侍女云儿一起守在了门外。
傅紫苏低着头走进了会客厅,抬眼便看到了端坐在主位上的傅毅和傅梓荷,定国公夫人佟氏则坐在傅毅的另外一侧,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诺大的会客厅里连个倒水的下人都没有。
傅紫苏低头向前,在三人面前轻轻地跪了下来“紫苏见过皇后娘娘,见过祖父祖母!”
“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讲究那些礼数了,快起来吧。”傅梓荷看了一眼傅紫苏,眼底看不出什么神色。
“谢皇后娘娘!”傅紫苏站起身来,低着头站在了一旁,傅梓荷则一直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终还是佟氏先开口说了话“紫苏啊,先别站着了,过来祖母这边坐下。”
傅紫苏笑了笑,柔声拒绝了佟氏的好意“不用了祖母,紫苏站着便好。”
佟氏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傅毅,傅毅捋了捋胡须,最终却叹了一口气。
傅梓荷将几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她轻咳了两声,终于沉声开口“紫苏啊,你可知本宫这么晚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傅紫苏摇摇头“回皇后娘娘话,紫苏不知。”
傅梓荷失望地摇摇头“紫苏啊紫苏,你知道本宫对你报有多大期望吗?”
傅梓荷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皇后娘娘,紫苏让您失望了!”
“你岂止是让本宫失望了?”傅梓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声音也沉了下来“你对不起的人,还有你那去世的父母,还有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的祖父和祖母!你明知道蓝景钰和你太子表兄是死敌,却还是如此麻痹大意,竟然让那蓝景钰看了身子去!”
傅紫苏眼神微闪,再次在地上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责怪得是!紫苏对不起的人太多,实难赎罪,但是有一件事,皇后娘娘却说错了!”
她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傅梓荷的眼睛“皇后娘娘,誉王殿下和太子表兄不是死敌,他们是手足兄弟!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
“紫苏!本宫是在说教与你,你就用这种态度跟本宫说话吗!”傅梓荷愠怒道。
“紫苏没有说错!”傅毅终于沉声开了口。
他抬头看了傅梓荷一眼“我早就说过,九渊之所以强盛,是因为我们有忠臣,有良将,是因为君臣上下团结一心!
你再看如今的天晟,君臣离心,父子相争,兄弟骨肉相残,将原本强大到几可跟九渊并肩的天晟搞得分崩离析,国将不国!你身为一国之母,竟然还不如紫苏看得透彻!”
傅梓荷被傅毅的几句话数落得微微变了脸色,却强忍着没有反驳,倒是一旁的佟氏看不下去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梓荷难得回家一次,我们母女俩难得见一次面,你就不能收一收你那些说教之词吗?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总操心这些国事做什么?”
佟氏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就去拉傅梓荷“梓荷啊,别跟你父亲一般见识,他就那样,犟老头子一个!”
傅梓荷勉强对着佟氏笑了笑,又轻轻地拍了拍佟氏的胳膊,然后才抬头对着傅毅开口。
“父亲,您说我看得不透彻,您以为您又看得有多透彻了?皇上的心思,父亲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吧,他谁都不信,只信他自己,什么君臣一心啊?若真是君臣一心,他会明里暗里打压玄幽王吗?若真是君臣一心,他会由着薛嵩对定远侯府下手吗……”
“住口!”傅毅沉声打断了傅梓荷的话,“这些话,你在定国公府说说也就罢了,我和你母亲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将没有事实依据的事情说出口来,是会招惹事端的!”
傅梓荷被傅毅打断,反而冷笑了几声“好,那咱们就不说那些国家大事,反正在您眼里,我只是妇人之见!但是父亲您要知道,我不仅是一国之母,更是烁儿的母亲,烁儿是您的亲外孙,您为何总是帮着外人啊!”
“你错了,我谁都不帮,我只为了九渊的江山社稷!”傅毅“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紫苏说得对,太子和誉王本就是骨肉至亲,若是他们二人手足相残,得益的,只能是外人!如今紫苏和誉王的婚事也已经定下来了,你就收起你那些歪心思吧,我是坚决不同意紫苏去做你的棋子的!”
“父亲……”傅梓荷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她咬着牙齿低声反驳“我不是让紫苏去做棋子,我只是想让她多加留意一些,不让誉王有可趁之机而已!”
“监视也不行!出嫁从夫,紫苏只要嫁过去,就要全心全意对待誉王,我不允许她做出任何对不起誉王的事情!我最后再说一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紫苏做任何对不起誉王的事情!”傅毅激动地使劲拍了一把桌子,被气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紫苏慌忙站起身来,一个大步到了傅毅的身边,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祖父,您别激动,先喝口水坐下!”傅紫苏哽咽着递给傅毅一杯水,右手快速地切上了傅毅手腕上的脉搏。
“梓荷,你也先坐一会儿吧,你父亲他这几日总是嚷嚷着心口憋闷,别再真气出什么病来。”佟氏小声地劝道。
“……叫太医了吗?怎么没人告诉我?”毕竟是亲生父亲,傅梓荷勉强压下了心底的怨气,开口问起了傅毅的病情。
“都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他怕麻烦,也不让请太医,都是紫苏给他调养着身子。”佟氏看着正替傅毅顺着胸口的傅紫苏,眼底是一片欣慰,却也免不得伤感起来。
“说实话,紫苏这孩子,我还真舍不得她嫁人。”
佟氏说着便抹起了眼泪,“这么些年了,我看到她,就觉得你兄嫂似乎还活着,有她在,这个定远侯府才充满了朝气,她若是嫁人了,我这一天天一日日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过了……”
傅紫苏正替傅毅顺着胸口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顿时染上了一丝不舍。
傅梓荷也叹了一口气,她伸手将佟氏搀扶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母亲,您也别太难过了,紫苏是女儿身,不管嫁给谁,终究是要嫁人的,好在云泽年纪也不小了,回去之后,我就跟皇上提一提他和景蓁的婚事,尽快让景蓁过门来陪您……”
“我不同意!”傅毅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还带着几声隐忍的咳嗽声。
傅梓荷微微一愣,她下意识地看了佟氏一眼,却见佟氏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只有傅紫苏似乎不知情,脸上的震惊并不比她少。
傅梓荷的脸色沉了下来“父亲,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景蓁和云泽的婚事,不是您很久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吗?怎么还能说反悔就反悔了?”
傅毅深吸了一口气“……那是因为之前还没有紫苏和誉王的婚事!紫苏的婚事已成定局,我傅家的儿女,有一个跟皇室有牵连的就行了,我不想让她们姐弟二人同时卷进那个大染缸里去。”
“可是父亲!景蓁是公主啊!那些朝堂上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您也知道,云泽喜欢景蓁已经喜欢了那么些年,若是让他知道您的决定,他一定会很伤心的!还有皇上,您让我如何跟皇上开口啊!”傅梓荷是真的着了急。
蓝景蓁的性子她知道,张扬跋扈,目中无人,十足十的公主脾气,也就傅云泽能忍受得了,也就嫁到傅家来她才能放心。
“他瞒着我在外头做的那些混账事我就不管了,可是这件原则上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由着他性子来的!他的婚事,我另有打算,这件事不用你提,明日我便会进宫跟皇上请罪。”傅毅摆摆手不愿多说。
佟氏轻轻拍了拍傅梓荷的手背“梓荷啊,你也别怨你父亲……
景蓁和烁儿是亲兄妹,紫苏马上就要嫁去誉王府了,若是云泽再娶了景蓁,将来烁儿登基,若是真的为难誉王,云泽和紫苏他们姐弟之间会很为难的。
再说了,这么些年,景蓁那孩子,不是一直看不上云泽吗?这不正合了她的心意吗?”
“可是母亲,话虽如此,只是苦了云泽那孩子了!”傅梓荷皱眉说道,她抬头看着傅毅,犹豫地问出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父亲……若是将来真的有一日,烁儿登基了,想要对誉王下手的话,您会怎么做?”
傅毅的眼中精光乍现,他正色看向了傅梓荷“皇后娘娘,如今皇上正值壮年,你说这话,就不怕传到皇上耳中治你的罪吗?”
傅毅的那一声“皇后娘娘”让傅梓荷心中一寒,她紧张地站起身来“……父亲,我只是那么一问,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傅毅冷笑了两声,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傅紫苏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我已经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希望老天爷保佑,让我在我的有生之年,永远看不到太子和誉王的骨肉相残吧……”
他一边叹气,一边拒绝了傅紫苏的搀扶,独自一人朝着门外缓缓地走去,步履蹒跚,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
傅梓荷眼神微闪,匆匆跟佟氏告辞之后便转身离开,傅紫苏也搀扶着佟氏离开。
他们几人走后,房门的暗影里忽然闪过一个少年来。
十四五岁的年纪,剑眉星目,模样英俊,只是眼中隐隐闪着仇恨的怒火。
“云泽少爷,您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在少年的身后响起,说话的是佟氏身边的侍女青儿,折返过来取佟氏的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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