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自然不清楚洛云锡的心中所想,好不容易有了穿衣服的机会,她自然得赶紧穿上衣服再说。
趁着洛云锡转身的空档,桃夭夭迅速从汤池中站起身来,顾不得擦干身体就将衣服往身上套,胡乱穿好里衣之后,她又抓起被卷在衣裳里面的红菱。
摸到红菱身体的那一瞬间,桃夭夭被红菱身体上传来的温度吓了一跳。
红菱的身体,从来都是微凉的,尤其是在晚上,可是现在摸它,却是微烫的。
而且红菱也不像平日里那样乖乖地就爬上她手腕了,似乎在痛苦地挣扎。
红菱的难受让桃夭夭感同身受,她心急如焚地将红菱装在了袖口的暗兜里,光脚蹬上鞋子就往外走。
眼看就要走到门口了,她忽然被沉着脸的洛云锡拦住了去路。
“上官清月,你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吗?”洛云锡冷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桃夭夭注意到的却是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血腥味逐渐靠近,洛云锡步步紧逼,将桃夭夭逼得往后退了几步“上官清幽已经招供了,你还打算继续装下去吗?”
招供?
招什么供?
她连上官清幽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上官清幽招不招供跟她有什么关系?
桃夭夭心中疑惑,嘴上也没落了下风
“清月听不懂王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清月不过是个弱女子,王上要杀清月易如反掌,但是清月觉得,王上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先处理身上的伤口!”
软糯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害怕,反而还带了几分你能奈我何的挑衅。
“太后五日后才会回宫,在这五天时间内,朕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死于意外!”
洛云锡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若是他想,他现在就可以让她溺毙在这汤池水当中!只是……
这个上官清月的身上,总是隐隐约约有着一些夭夭的影子,让他忆起了夭夭刚进玄幽王府之时的古灵精怪,还有时时将自己气得牙痒痒的那些日子。
“王上有什么方法,尽管使出来让清月见识见识就好了,清月随时恭候!但是现在,清月要回房休息了!”
让人气得牙痒痒的声音再次传来,桃夭夭弯腰从洛云锡胳膊下的空隙钻了出去。
“站住!朕准你走了吗?”洛云锡脚步轻移,再一次拦在了桃夭夭的面前,桃夭夭一个不查,差点撞在洛云锡的身上。
袖口中红菱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桃夭夭却只能耐着性子安抚。
她暗地里咬咬牙,心思百转之间,她忽然灿烂一笑,然后抬手拢了拢半干的秀发
“这么晚了,王上不让清月离开,难不成……需要清月来侍寝?”
声音软糯婉转,带着女儿家独有的娇羞妩媚,将桃夭夭自己都恶心得够呛。
没办法,她也不想恶心自己,实在是因为这里面太热,她得赶紧将红菱带出去再说。
果然,听到这话的洛云锡猛地便沉了脸,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洛云锡身上的那股凉意。
洛云锡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大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出去!——”
他真是想夭夭想疯了,才会试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多找一些她的影子。……
身后重重的关门声传来,洛云锡褪去锦袍,抬步踏进了微烫的汤池水中。
“王上,明溪宫那边有消息了。”衣袂翻飞之间,祁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洛云锡身后。
洛云锡背靠在石壁上没有睁眼“说——”
“是!”祁风点点头,“清幽公主这两日在明溪宫中倒是挺安分,只是她手下的一名叫紫菱的宫女似乎活跃了些,跟宫中的某些人走得有些近。”
“查清楚了吗?是谁的人?”洛云锡依旧没有睁眼。
“查清楚了,是一个叫锦程的宫女,是礼部侍郎孙蒙送进宫来的。”祁风说道。
“孙蒙……”洛云锡冷哼了一声,他抬起手指轻轻敲击着右手边的台面,又问“他跟淮安王勾结的证据查到了吗?”
祁风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那个紫菱从昨日开始,始终在找机会想往幻灵宫来,属下猜测,她的目的,可能是清月郡主。”
“上官清月?她终于露出马脚了吗?”洛云锡猛然睁开了眼,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冷笑
“吩咐下去,撤去幻灵宫的部分守卫!给她们二人创造一个相见的机会!朕倒要看看,这个上官清月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祁风答应了一声,却又迟迟不离开,在原地磨蹭了半天,他才小心地开口“王上,玉玄宫沈少庄主那里,您看……”
洛云锡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好一阵子之后才开了口“你去告诉他,再给我几日的时间,月底之前,若是……”
洛云锡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叹了一声“……到时候,朕的这条命,赔给他!”
祁风神色微动,轻声告退之后转身离开,径直去了玉玄宫。
……
玉玄宫。
黑白相间的屋檐,白如碧玉,黑如玄铁,宫门上方挑着一黑一白两盏灯笼,下面还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持枪侍卫。
说是侍卫,穿的却不是侍卫服,左边那人从头到脚,包括手里的那把银枪都是一身白,连脸色似乎也比普通人要白上几分,右边那人则是一身黑衣,肤色也比常人要黑上许多。
一阵脚步声传来,祁风从暗影里走了出来,径直奔着玉玄宫的宫门而来。
那两名侍卫面无表情地抬起了长枪,不客气地将祁风拦在了台阶下沿。
祁风笑了笑,礼貌地对着那两名侍卫施了一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朝着左边那人递了过去。
左边那人接过令牌仔细检查了一番,又交给了右边那人,二人反复确认过令牌之后,才收起长枪推开了宫门。
祁风将令牌收好,跟那二人道谢之后便抬步迈进了玉玄宫的大门。
那两名侍卫将宫门关紧,再次扶着长枪站在了门外,整个过程,始终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过一句话。
宫门上挑着的两盏灯笼迎风轻晃,将那二人的影子拉出了老长,配着他们森严的样貌,让对面宫檐上的桃夭夭看得心里打起了鼓。
她敢打赌,下面的这二位若是半夜走在路上,定会将路人吓个魂飞魄散,任谁见了都会将那两位当成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在祁风到来之前,她已经绕着玉玄宫探了整整两圈了,让她感到郁闷的是,这两圈下来,凭她的功夫,她竟然没找到一处可以翻进去宫墙。
不同于其他宫殿的大门小门,这玉玄宫只有这一处宫门,其他三面全是宫墙。
宫墙那里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设下了一个结界,她每次想要翻墙而入,都被暗地里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阻,逛了这两圈下来,宫门这里是她唯一没试过的地方了。
桃夭夭隐在房檐后面静静地等着,一直等到天上的那弯下弦月悄然隐在了云层里。
夜色暗下来的时候,桃夭夭微微扯了扯嘴角,朝着玉玄宫宫门上挑着的那两盏灯笼轻轻弹了弹指尖。
指尖之间,是她刚才上来之时随手从路边抓的几颗小石子。
“噗噗——”两声轻响,桃夭夭弹出的石子轻松穿破薄纱灯笼,瞬间就熄灭了灯笼里那两盏萤火,本就黑暗的玉玄宫一瞬间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趁着这一瞬间的黑暗,桃夭夭提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朝着宫门方向掠了过去。
保险起见,她的这一掠用了六成的内力,速度比利箭还要快上几分,她的目的,自然是从宫门的正上方进玉玄宫。
然而,就在她眼看就要靠近玉玄宫宫门的时候,面前忽然凭空涌起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力,这股压力延绵不绝,似是用之不竭一般,瞬间就将她束缚起来,让她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桃夭夭心中大骇,她向来所向披靡引以为傲的功夫,在这股压力面前,竟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桃夭夭咬咬牙,拼尽全力从头上拔下了那把簪子,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将簪子掷出去,就被一股掌风重重地拍在了右肩。
那股掌风极重,她还没来得及用内力护体,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被打飞了出去,然后“啪”地一声,重重地跌在了玉玄宫外面的花坛里。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转瞬间,瞬间过后,万籁俱静。
桃夭夭侧趴在地上,脸色苍白,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是前所未有的疼。
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她“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好一阵子才艰难地从地上爬坐了起来。
桃夭夭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鲜血,震惊地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那两人。
将她打伤之后,那两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依旧是刚才的那副持枪的姿势,甚至连手的位置都没变化。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要追赶她的意思,只是轻蔑地朝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毋庸置疑,那两个黑白侍卫绝对是她惹不起的!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如此轻敌过,更没吃过如此大的亏!
桃夭夭将掉落在地上的簪子又重新插回了头上,并没急着逃走。
刚才那股反噬的力量太强大了,她必须赶紧调息疗伤。
借着花坛里假山的掩护,她迅速盘膝而坐,轻轻闭上了双眼。
她的五脏六腑就像是被千钧重量碾压过一般,胸口处连呼吸都是疼的。
她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弱女子,这下好了,她真的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都不用刻意在洛云锡跟前隐藏内力了。
一轮调息下来,桃夭夭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她强撑着扶着一旁的假山站了起来,不甘心地看着玉玄宫的宫门好久,才恨恨然地转过了身。
刚刚扶着假山走了两三步,她忽然听到玉玄宫中沈玉枫的远远的一声怒吼
“……人都死了!我要他那一条命做什么!……”
“……你知道薛楚玉毁的是什么吗?是我精心守护了整整十年的九转还魂草啊!……”
“三年开花,三年结果,再三年成熟,我将它从神医谷小心翼翼地移到这里,又精心看护了它半年之久,没想到却被一群毒虫子给糟蹋了!造孽啊——”
沈玉枫痛哭流涕的声音远远传来,桃夭夭的脚步猛然一顿。
九转还魂草!
红菱吃的竟然是九转还魂草!
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一种灵药,她也只是在古籍上见到过寥寥数字的介绍,却从没敢想过这东西竟然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被她养的这条小蛇给吃了。
桃夭夭无奈地伸手摸了摸红菱的脑袋“红菱啊红菱,你好歹给我留一片叶子让我看一眼也好啊!”
身后宫墙内沈玉枫的声音逐渐远去,桃夭夭不敢在外面再做过多停留,踉踉跄跄地按照来时的路回了幻灵宫。
还没踏进幻灵宫的宫门,桃夭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是清月郡主吗?郡主请留步!”
桃夭夭的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身来,看到的是一名身着宫女服饰的年轻女子,面容较高,身材高挑,脸上挂着一丝浅笑。
“你是谁?有事吗?”桃夭夭注意到这宫女说话的口音,便也猜测出来你个大概。
“回郡主话,我叫锦程,是在公主身边伺候的!”那宫女自己报了姓名,又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漆黑的夜色。
“郡主可否有时间?请借一步说话?!”
喉咙里又一股腥甜涌上来,桃夭夭皱着眉头压了下去。
她抬手指了指幻灵宫内“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吗?你随我进去吧。”
锦程慌忙点了点头“也好!正好在外头说话也不太方便!郡主请——”
桃夭夭点点头,从身上掏出杜嬷嬷给她的那块令牌出来,幻灵宫的守卫检验过令牌之后便放了行。
桃夭夭带着锦程绕过前殿,径直朝着自己居住的后殿卧房走去,关上房门之后,锦程忽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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