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游麟号驶出南港。由左右横海校尉,潘鸿、朱盖,领水军护佑。巡游蓟国枝津遍布,沟渠纵横的千里黄金水路。蓟都所在,便是刘备为临乡侯时的封邑。督亢秋成,均产已达八石。堪比刘备自家百余亩溪谷美田。驯田之说,再次得证。
“百艸(cǎo)俱滋茂,五谷皆熟田”。
除去意指五谷成熟,熟田还指“被驯化的良田”,相对于“荒田”、“生田”而言。
类督亢便是熟田。文安则是生田。雍奴“半生半熟”,再耕数年,便可称熟田。熟田的最大标志,自然是高产。亩产能达七石以上,便可称熟。
少时宗祠大考。
三墩问究竟几人。便是所谓“明以照奸”。蓟王治国,寻其究竟。便是所谓“追本溯源”。
政令是否行之有效。除去“立竿见影”,考察时效。还需“历久弥新”,以观后效。少时刘备户户起仓楼。“广积粮”于百姓之家。此与上古时,提倡“耕三余一”是一个理增加国民的抗风险能力。
从来祸不单行。天灾之后,紧跟。蓟国耕一余三。广开药圃,设立赀库。皆为百姓除祸解忧。衣食住行,寻医问药。处处彰显蓟王爱民之意。
随二十等爵,深入人心。高于齐民的爵民,日益增多。悉数迁居王都已无可能。于是乎,刘备在各城中,设立爵民街衢,城坊等。就近安置。五大夫及以上爵民,方能迁居王都。二十等爵,一等称“公士”。故爵民又尊称为“爵士”。敬称“阁下”。
先前,蓟国豪商田韶,南下拜见江东猛虎。得知田韶乃是蓟国五大夫时,孙坚改“足下”称“阁下”,便是此因。
汉人以高为贵。站得越高,身份越贵。于是遮头之顶,亦或是垫脚之基,便成了身份的象征。
“足下”、“阁下”、“殿下”、“陛下”。
诸侯王的正式称谓,其实是“殿下”。然为与诸皇子区分,故俗称“王上”。“王上”,多用于汉室宗亲诸王。“大王(dà wáng)”,时下多称百蛮外藩或诸胡归义王。
蓟国内,这条国都通商都的流金航道,被蓟国都水署,年年梳理修筑。万石商船,列队往来,畅通无阻。游麟号过水门,泊入白湖。
楼桑繁华鼎盛,比起处处“王家气象”的临乡城。楼桑胜在高楼林立,鳞次栉比。那种见缝插针,野蛮生长的劲道,便是商业的活力。
楼桑令何颙,领属下于“后津”,列队相迎。
楼桑有四市。夜市、坊市、桥市,后市。后市毗邻白湖。为便于往来,初任楼桑令乐隐,在后市另辟津渡。称“后津”。后津由市渠通白湖。航道狭窄,只能令五百石及以下船只通行。刘备一行,换乘画鹢龙舟登岸。
“臣等,拜见主公。”何颙领官民齐声下拜。
“免礼。”刘备笑道“孤此来,乃例行公事。诸位当以国事为重。切记,稻作不容有失。”
“臣等,遵命。”何颙再拜。这便驱散人群,解散官吏。命其各就各位,确保内外皆井然有序。
吕冲、魏袭,领顺阳卫下船,护佑蓟王,直扑将作馆。
多年前,刘备在白湖两岸工匠区,建将作馆,供麾下工匠使用。也是右国令夏馥之官署。内置设计、规划、营造、修筑,等数个署寺。乃楼桑科研重地。出入需凭传证,前后皆有重兵拱卫。
随溪谷林间新区扩建,楼桑爵民纷纷迁往新区安居。工匠区住户,几乎搬空。将作令苏伯上疏,求扩将作馆。蓟王欣然应允。此时,与白湖水军大营遥遥相对的偌大一片区域,脚手架林立。一栋栋造型不同,功能各异的建筑群,正拔地而起。
“主公。”吕冲、魏袭,皆已是不惑之年,乃蓟国宿臣。对蓟王刘备,忠心不二。最受信赖。想当年,顺阳卫危难时来投,少君侯悉数接纳,又护其全家。焉有二心。
这批追随蓟王最早的绣衣吏,战力毋庸置疑。逢战,绣衣吏冲锋在前,出力甚伟。刘备先已擢升旗阁署。旗阁长等阶于军曲候。设左、中、右、前、后,五位旗阁长,称‘五旗’。秩比六百石。新设门下署时,又将绣衣吏从旗阁署划出,入门下,改称“绣衣署”。五位旗阁长,更名为“直指绣衣都尉”,简称“绣衣尉”,秩比千石。
旗阁署保留,仍置于各城市楼顶阁。署吏,改为刺奸、贼捕。督察奸吏,缉拿到贼。
而文武百官、剪径大盗,则交由门下署打理。门下督郑泰,全权负责。
环视面前偌大一座工地,刘备言道“原地待命。”
“主公不可。”见刘备欲只身入内,吕冲急忙相劝“将作馆内神机百变,主公岂能亲身涉险。不如由臣代往。”
魏袭亦劝道“莫不如先兵围放火。只需四面火气,此战易耳。”
刘备却摇头道“不可。馆内皆是蓟国利器。若付之一炬,无数匠人心血白费,蓟国技艺荡然无存。正因兹事体大,故需兵不血刃。”
“蓟国因主公而兴。与匠人何干。”魏袭言道“天下匠人何其多也。为何蓟国机关术冠绝天下,正因有英主降世。”
见众人纷纷点头,刘备笑道“魏都尉,言之有理。然若强攻,不啻自断一臂。且事出隐秘,切莫声张。万勿大动干戈,令宵小有机可乘。”
“如此,我二人陪主公走一趟便是。”吕冲言道。
“二位都尉,镇守此地,不可轻动。此去便是虎穴龙潭,孤亦无所惧。”刘备傲然一笑。蓟王双手剑击,天下敌手难觅好吗。
见刘备心意已定。王命难违,二人唯有领命“喏。”
“妾,同往。”声自身后来。
绣衣吏纷纷避让行礼“拜见王妃。”
正是公孙长姐,闻讯追来。
不用说,定是左国令赵娥告知。
“姐姐体虚气弱,如何能与人击剑。”刘备急忙上前搀扶。公孙氏再为人母,为蓟王开枝散叶。刘备深爱之,如何能让她涉险。
“此虽是国事,亦是家事。少时,小弟夜入后院,虽不见人,却闻欢声笑语。今贵为一国之君,日思夜想之人,音讯全无。莫非我家只能共苦,不可同甘乎?妾有一言,想当面一问。”公孙长姐,绝世出尘。嫣然一笑,万物生晖。
四目相对,刘备已知“如此,长姐与弟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