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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1 父子十禄
    “阿父之意,乃引蓟王南下。”陈登如何能不醒悟。

    “然也。”陈珪眼中精光毕露“南阳大水,蓟王万舟齐发,解民倒悬。获救者,不下百万之众。其中,士农工商,皇亲国戚,兼而有之。蓟王一视同仁,一代明主,必名存千古矣。”

    “众皆以为,淮泗八国,唯合肥侯马首是瞻。然儿窃以为,淮泗八国,亦或是,天下宗王,明各有主,实则,皆暗尊蓟王也。”陈登叹道“只叹蓟王恪守臣节,不愿幽废夺位。这才令洛阳并南阳二帝,有恃无恐,叔侄相争。”

    “我儿可知,正因朝政日非,人心思乱。唯蓟王恪守臣节,征讨不臣。大汉社稷,方得以苟存。今汉虽亲疏有别,然蓟王亦是汉室宗亲,种出高祖之脉。若举兵逆乱,实为不肖子孙。背祖悖宗,大逆无道。即便一战功成,成就九五之尊。如何告庙历代列祖列宗,又如何昭告天下万千子民?故,天下皆可叛汉,唯蓟王不可叛。”陈珪一语中的。

    一言蔽之。天下本就是刘汉之天下。蓟王若扯旗造反,不啻刨自家祖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必为世人唾弃。如何可为天下表率。

    所谓“大贵者,莫过帝王”。然史上刘先主,亦是等到曹丕篡汉,才续位大统。

    “其中厉害,儿岂能不知。”陈登忽腹痛如绞,一时汗如雨下。

    陈珪言道“吾儿速往不其港。当善保有用之躯,以待他日另投明主,为国效力。”

    “阿父所言极是。”陈登强忍剧痛,随老父车行而去。自城外津渡登船,顺下沭水。此水古称沐水,后作沭水,“沭水出东莞,南至下邳入泗”。自陈登屯田大成,“泰山以南南至下邳,左沭右沂,田良野沃”。

    又自淮阴“漂母岸”入淮。韩信,年少家贫,受餐于漂母,及其达志以后,投千金以为报答。遂成典故“漂母饭信”。后人赞曰“益愧千金少,情将一饭殊。”

    顺淮出海,绕抵不其港。

    果见蓟国海市,白波大舡。帆樯如林,旌旗招展。问过方知,亦是今日刚到。

    蓟国以石绵线并细钢丝,混合编织而成之“银鳞火浣布”,乃“鸾翼帆”专属材料。号称“鸾毳裘”。除去防火,还能御箭。

    窥一斑而知全豹。蓟国将作寺为造海船,可谓不惜工本。

    闻乃徐州典农校尉,并老父寻医至此。海市令亲出相迎。同升医船。由船上良医诊治。船医言“校尉胃中有虫数升,欲成内疽,食腥所至也。”即作汤二升,先服一升,斯须(须臾)尽服之。食顷,吐出三升许虫,赤头皆动,半身是生鱼脍也,所苦便愈。

    不过虫瘕之症,药到病除。静养数日,便可归家。为防复发,当忌食鱼生。

    陈登谨遵医嘱。不敢再逞口腹之欲。

    术后,见有女护,佩面罩,戴手套,取白垩入瓮,浇水沸腾。须臾,瓮中赤虫皆死,待冷却,吐瓮遂成石膏,自上而下,密不透风。坚如磐石。

    陈登忍不住问道“此瓮如何处之?”

    女护答曰“先送入底舱封存。待返国中,当深埋地下。”

    “原来如此。”陈登欣然点头。

    生石灰的消毒原理。约有两种,一是强碱性,二是高温。待冷却硬化成石膏,亦便于封存。而后掘深坑掩埋地下,断绝传染。蓟国凡遇传染疾病,皆以此法处理秽物。

    蓟国千里国土,千三百万众。人口往来。密集交通。杜绝大疫,乃重中之重。更加多有流民北上,经年不断。各种疑难杂症,层出不穷。

    太医令华佗言,救死扶伤,倾力而为。力所不及,含笑九泉。所患绝症,无人沾染。

    置流民大营,隔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又说“病从口入”。饮食起居,亦是关键。生水生鲜,无人入口。青盐腌制,亦有奇效。

    毕竟年少。不出三日。陈登已完好如初。

    老父终是安心。

    临行前,父子榻前私语。

    陈珪言道“如何?”

    “尤胜先前。”陈登叹道。言下之意,蓟国之强,远超先前所知所想。

    “白波海舡,多为民用。横海楼船,方为蓟式战船。”陈珪言道“蓟国首开船运之便。纵横四渎八流(注1),往来寰宇内外。天下无所不至。本以为,鸿沟必是天堑。如今皆成通途。纵有天险,亦不可与敌。诸如袁绍、袁术、孙坚、曹操者,之所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复立合肥侯为帝。只因畏蓟如虎也。”

    陈登欣然点头“若无合肥侯,勉强据拥大义。洛阳少帝只需一道诏书,便可调蓟王千军万马,渡河讨贼。关东群雄,乌合之众。焉能敌蓟国雄兵,水陆并驱,腹背交击。”

    “我儿果有远见。”陈珪面露欣慰“合肥侯,今虽败退就藩,然并未甘心。正暗中联络关东群雄,谋求复起。汝南乃二袁祖籍,扬州为孙坚世代所居。南阳被毁,新帝或迁都九江,割据淮南。”

    “南下扬州。”陈登惊问“莫非,合肥亦有渡江之意!”

    “琅琊王,闭港造船,断绝交通,欲谋过江。又岂因一时私欲。”陈珪一针见血。

    “原来如此!”陈登幡然醒悟“琅琊王,必为合肥侯先锋也。”

    “合肥侯若迁都九江,上可据淮南,下可占江左。领大汉半壁江山。待天时地利并人和,挥军北上。成就帝业。”不料陈珪,竟窥破合肥侯暗中图谋。

    “当迁都何地。”陈登追问。

    “”合肥国,虽为兵家必争之地,却不宜建都。所谓‘萧规曹随’,凡有天子之气,必为历代名都。”念及此处,陈珪一语中的“楚都寿春。”

    陈登奋然起身“今,汉室陵迟,海内倾覆。立功立事,在於今日。彼州殷富,户口百万,当引王上南下,步骑十万,水陆并进。上可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

    “蓟王南下,徐州无忧矣。”陈珪捋须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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