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蓟王修造大利匠人城,便未雨绸缪,首开将作大舡。
蓟王唯恐,继任者卸磨杀驴。屠戮墨门。于是不惜工本,将诸多工坊,悉数搬入船中。只需斩关断锁,便可顺下巨马水路,逃出生天。诚然,借水力、风力之便,亦是主因。
待船运大兴,蓟王又分门别类,打造各式机关船。牵风海捕船,探海采珠船,尤其专为海市打造“鱼鲜坊舡”:机关驱动,挂钩去鳞、剖腹开膛,盐水冲洗、烟熏烘干。待包装出坊,已成干货。令将作寺一众能工巧匠,茅塞顿开。
于是,金、木、水、火、土。将作五行船,应运而生。
将作金行船,锻造兵甲铁器。将作木行船,制造木质模组。将作水行船,通水运之便。将作火行船,烧造冶炼专用。将作土行船,专攻土方工程。
五行连动,万事齐备。
如将作水行船,艉门内藏船坞,可修造斗舰以下,诸多艇舰。
科兰迪亚帆船,船型类后世椰索板马船,尺寸与扶南大舶相仿。“其船头尖,形如鸭母,遇飓风随波浮沉,故能出没波涛也”。
先将椰索解开,而后拆除船板。匠人先铺龙骨,再装船底,钉接铆合,将船板原样装回。而后髹漆捻缝,加装搪瓷护甲。水密隔舱、单桅机关风帆、飞车螺旋桨、赤马逃生革船等,不一而足。
各式辅件,船内齐备。只需稍作修改,便可使用。
看似修旧如旧。然内外已不可同日而语。甲板上下,装饰一新。汉家风尚,扑面而来。
话说,蓟国百万船户。所携各式海船,不胜枚举。如何改造成蓟式机关船,将作寺熟能生巧,早已得心应手。
便是科兰迪亚帆船,亦不在话下。
因龙骨、船底板,皆早有预备。船壳髹漆捻缝,皆在水线之上。故数日造毕。
“这是……”待哈利娅乘天梯,降入船坞。眼前这艘雾潮号,虽似曾相识,并不陌生。然却不知为何,忽生敬畏之感。
“雾潮号。”大匠师笑道:“女士权且用之。凡有不便,可先书录。待他日,再做变更。”
“多谢。”哈利娅深谢。
先事无巨细,将各式机关器如何使用,悉数告知。再赠“释船图卷”。女雅瓦纳,遂领船员登舰。艉门开启,机关松解。顺下轨路,徐徐入水。
深吸一口,水沫清气,稳住心神。
待船员各就各位。女雅瓦纳,高居艉楼御舱,搬动机关。
但见前甲板,折倒船桅,徐徐直立。绳索绷直,风帆顺下。飞车桨驱动雾潮号,徐徐离港。脚底一震,风鼓帆满。雾潮号,宛如海鸟,加速离港。
矗立水行船甲板。目送雾潮号远去。七岛商会执事,梅斯·提提阿努斯四世,深长一笑。
“七岛商会,由此始发。”
西天竺海。
雾潮号,乘风破浪,初行试航。
虽是单桅,亦是二翼翀嚣帆。飞车桨乃由底舱,来自阿克苏姆王国,数头“蹄如莲花,善走多力”之花蹄牛驱动。
艉楼御舱。蹑板、手柄、罗盘,各式机关,次第排列。还有赤金笙簧管,发号施令。
机关术便利操控。雾潮·哈利娅,并麾下船员,皆精通航海。稍作习练,便可习得大概。假以时日,自当深谙此道。
更有甚者,龙骨结构,令船只载重大增。粮秣辎重,充足储备。十日可达,足月往返。如初迅捷,始料不及。
红海。爱拉纳湾,艾拉港。
红海最北端,被西奈半岛劈出二海湾:苏伊士湾、爱拉纳湾。艾拉港,便坐坐落于此。
希腊先贤,克罗狄斯·托勒密,称此地为贝雷尼斯。罗马人则称之为艾拉或爱拉纳。
稍后。“长在墙上的攀缘植物”,“最佳元首”罗马五贤帝之图拉真。主持修建“新图拉真大道”:从大马士革以南,经安曼,终点于此。并与一条西通埃及之大道相连。同期,艾拉港,成为罗马帝国,重要港口之一。
时下,乃罗马边墙行省,不可或缺之出海口。
日薄西山。雾潮号徐徐入港。
雾潮·哈利娅,环视繁华港城,忽生眩晕。
闭目再睁。汉家风貌,悉数褪去。满目皆是,罗马风情。
正如七岛海贼,广有港口权益。西女国,亦有据点。
率众信步登岸。雾潮·哈利娅,熟门熟路。穿行于热闹街巷。确认无人跟踪。这便从“图拉真市场”,闪入一条窄巷。
巷中酒馆林立,兼有女市。一路行来,欢声笑语,莺歌燕舞。不时有身后船员,“无故失踪”。不用说,皆去寻欢作乐无疑。少顷,身后只剩寥寥数位,亚马逊族人。雾潮·哈利娅,早已见惯不怪。入巷深处,于“特尔摩冬之家”,门前驻足。
传说。亚马逊一族,发源于小亚细亚蓬托斯,特尔摩冬的峡谷和森林之中。特尔摩冬之家,不言自明。
特尔摩冬之家,只招待亚马逊族人。便有男人,亦是亚马逊所生。从父辈口中,得知出身。成年后,受雇于西女国。亚马逊称之为,“伊壁鸠鲁”。意为追随者或帮手。亦可结为伴侣,共同孕育后代。生女,则入西女国。生男,则养于船上。直至成年。
换言之。西女国,夹缝求生,亦做权宜之变。
一楼大厅。砖砌墙面,装饰壁画,大理石台,马赛克铺地。装饰华丽而温馨。
“哈利娅!”馆中亚马逊,闻声而至。
“诸位日安。”雾潮·哈利娅,笑容满面。
“箱中何物?”见哈利娅身后亚马逊同伴,合力搬入一漆木大箱。便有馆众问道。
“琉璃枝灯。”哈利娅答曰。
众人七嘴八舌。询问不休。雾潮·哈利娅,百口莫回。遂命人当场悬挂。
待枝灯点燃,堆光如昼。引众人惊呼。
“必是赛里斯人之物。”
“正是。”雾潮·哈利娅,含笑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