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马不停蹄。
遣使淮南,与袁术协商,改期事宜。
朝令夕改,取祸之道。且,若是延后,尚无大碍。无非将米粮,先行囤积。如今,足提前数月,又是隆冬时节,且近岁末。如何从容调拨,各城仓储。再装车输往广陵。
双方约定,乃假两军对垒,行陈仓暗度。交割城米。如今天寒地冻,彻骨奇寒,如何发兵,又如何佯装攻城。二百万斛米,又如何运至城下。
更有甚者,事出必有因。吕布如此急切,所为何来?
诸多疑团未解,岂能轻易就范。然,广陵一郡,事关江东防线。袁术志在必得,如何肯轻弃。
事不宜迟。袁术遂遣使赴徐,细问缘由。
馆舍相见。
合肥侯相,八厨之胡毋班,直言相问:“何其急也?”
镇东将军主簿,八厨之张邈,遂答曰:“临事有变。”
“事从何来?”胡毋班急忙追问。
张邈亦不隐瞒:“前,甄都来使,封将军为徐州牧。且私语曰,‘厉兵秣马,备击曹’。”
“哦?”胡毋班,暗吃一惊。
张邈又耳语相告:“季皮当知。甄都,上公之争,朝政日非。将军乃出太师门下。故太师命将军,兴兵讨贼。”
张邈虽轻描淡写,然句句杀机。
先前,曹孟德传书袁公路,假私藏传国玉玺之名,刺杀陈王宠。瓦解淮泗诸国同盟。豪取豫州四国。王太师为保徐州四国,不得已,罚铜抵罪。以四颗夜明珠,保住四国相位。
只因,王党,引四国为外援也。今吕布,如愿以偿,入主徐州。王太师,遂下密令,发兵攻曹。亦是情理之中。
然,“何其急也?”悉知详情,胡毋班追问。此问,另有深意。乃指,王太师何其急迫。
张邈闻弦歌而知雅意:“非急太师,乃急将军也。”
“此言何意?”胡毋班,未能领悟。
张邈却言尽于此。
百思不解。胡毋班,急忙折返。
一路顶风朔雪,抵楚都寿春。
江东车骑将军,兼领扬州牧,袁术府。
悉听胡毋班,备说情由。袁术居高下问:“诸位,以为如何?”
长史杨弘,率先作答:“曹吕相争,明公得利。王太师命吕布击曹。情理之中耳。”
袁术不置可否。又问道:“曹吕二家,皆有盟约,如何得利?”
别驾韩胤,亦进言道:“卑下,窃以为。吕布初领徐州,民心未附,军心不定。急切发兵,恐难速决。王太师,何其急也。”
闻‘何其急也’。袁术遂问道:“‘非急太师,乃急将军’。此言何意?”
群臣噤声,皆不得而知。
袁术这便看向主簿阎象。
阎象答曰:“卑下以为。吕布之急,乃因陶谦未死。”
“哦?”饶是四世三公袁公路,亦不由惊呼出声。略作思量,这便醒悟:“假某之手,而杀陶恭祖。”
“正是。”阎象从容下拜,举重若轻。
殿中众人,这才纷纷醒悟。此乃“借刀杀人”之计也。陶恭祖之所以久病缠身,卧榻不起。正因屡受淮南,兵临城下,惊怖成疾。如今,早已成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必难逃一死。
吕布受三让之礼。又岂能,逼陶恭祖太甚。然陶恭祖一日不死,徐州一日难以归心。且王太师既已下令,此战不可避免。吕布为求万无一失,唯早日坐稳徐州大位。迟恐不及。
此便是“非急太师,乃急将军”之深意。
群臣感慨之余。如长史杨弘,别驾韩胤,又起嫉妒之心。阎象才高智深,我辈远不及也。
袁术轻轻颔首:“主簿,言之有理。”
长史杨弘,急忙进言:“陈宫设谋,假两军对垒,交割城米。亦有杀陶恭祖之意也。”
群臣交头接耳,各自嗟叹。陈公台,果足智多谋,非常人也。若非王太师,急令攻曹。张邈不得已,道破天机。我辈仍蒙在鼓里。
为人臣者,须知过犹不及,适可而止。
长史杨弘,急于献媚。将阎象未言之言,脱口说出。我辈才疏学浅,技不如人,便也罢了。累及四世三公袁公路,被陈公台亦算计其中。岂非令袁公路难堪?
见袁术面色不虞。正洋洋得意,长史杨弘,急忙收敛。这才幡然醒悟,言多必失,追悔莫及。
“为今之计,该当何为?”袁术强压心头怒气,居高下问。
殿中百官,皆窥主簿阎象。
阎象正襟危坐,不置一语。
见殿中无人应答。袁术正欲点名阎象。然话到嘴边,忽然改口:“许相,以为如何?”
阜陵王相,名士许劭,起身答曰:“吕布,傲世桀雄。陈宫,谋主之姿。二人可保徐州无虞。广陵,战之不易。”
如前所言。许劭天下名士,袁术颇为优待。虽未明言,袁术兴兵必败,然既“战之不易”,何不避难从易:如约交割广陵。不战而取之,岂不妙哉。
袁术笑道:“许相之言,深慰吾心。”
毋需三月上巳。只需春江水暖,便可兴兵击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