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火环升腾而起,如逆流之河倒卷苍穹,将酒楼上方的乌云撕开一道裂口。天光垂落,映照在阵纹之上,竟折射出层层叠叠的虚影??那是无数岁月流转的画面:远古巨城崩塌、长河倒灌九天、一柄无名剑斩断星轨……每一幕都短暂得如同幻觉,却又真实得令人窒息。
“岁月法则……你竟能引动本源之力!”龙一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被亵渎的震怒,“你不是血脉未觉醒吗?怎可能驾驭如此高阶的禁术!”
木连城立于阵心,血仍未止,可她的气息却节节攀升,仿佛那滴血点燃的不是火焰,而是她体内沉睡已久的古老基因。她眸光冷冽,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这二十年真是苟且偷生?我在等一个时机??等你们这些藏在暗处的老鼠,全都爬出来。”
话音落下,她猛然抬手,指尖划过颈间灵晶项链,咔嚓一声,晶石碎裂,一股浩瀚的记忆洪流冲天而起!
李唯一只觉神识剧震,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他看见一座浮空古城,悬于云海之上,城门匾额写着“岁宫”二字;
他看见一名女子怀抱婴儿,在漫天战火中奔逃,身后是燃烧的族殿与断裂的权杖;
他看见那女子将婴儿交予一名灰袍老者,低语:“若他日血脉觉醒,请告诉她……‘钥匙’不在泉眼,而在‘心锁’。”
画面戛然而止。
李唯一喘息着回神,额角渗出冷汗。方才所见,并非幻象,而是**真实发生过的记忆投影**??属于木连城母亲的临终遗言。
“心锁?”他喃喃道,“不是开启泉眼的钥匙,而是……封印它的锁?”
木连城点头,嘴角溢出血丝,显然强行激发血脉反噬极重:“他们错了。所有人??圣朝、魔国、风家、曲幽……全都错了。还发泉眼不是宝藏,它是牢笼。里面关着的东西,一旦释放,整个狼独荒原都将化为死域。”
盛致盛听得毛骨悚然:“你是说,所谓的‘元始法则’碎片……其实是某种禁忌存在?”
“不止。”木连城冷笑,“它是‘初代长生人’的残魂??那个背叛了所有生灵,妄图吞噬天地本源以成就永恒的存在。千年前,八大家族联手将其斩杀,却无法彻底消灭,只能以岁月法则封印于地脉深处,名为‘还发泉眼’,实为镇压之井。”
全场寂静。
就连龙一也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所以……你拒绝合作?”
“不。”木连城摇头,“我要合作??但不是和你,而是和他。”
她指向李唯一。
“念师之路,通达灵界,唯有极致纯粹的意志才能承载命运之重。而你,李唯一,是你自己走进这个局的。丹道大行古地没有偶然的幸存者,你是被选中的守碑人。”
李唯一心头轰然炸响。
守碑人?
他猛地想起归途途中,在古地最底层看到的那块无字石碑??每当他靠近,碑面便会浮现模糊文字,似在呼唤什么。他曾以为那是残缺功法,如今想来,或许……那是某种认主仪式。
“曲幽知道这一切?”他问。
“他知道一部分。”木连城道,“但他野心太大,想借泉眼之力登临第九境,成为真正的‘长生主宰’。所以他一边布局,一边也在被更大的棋局操控。”
“谁在操控?”盛致盛忍不住问。
“时间。”木连城轻声道,“是时间本身在选择继承者。”
就在此时,地下震动加剧!
酒楼地板龟裂,蛛网般的裂缝中涌出猩红雾气,伴随着低沉的吟唱声,仿佛有千万亡魂在地底齐声祷告。
“不好!”李唯一猛然抬头,“他们启动了献祭阵!用七具尸体的生命精魄,唤醒了地脉中的邪物!”
果然,只见李停等人的尸首突然抽搐起来,血液离体漂浮,凝成七道血符,嵌入地面阵图。刹那间,整座集镇的地基开始下沉,一道巨大的六芒星阵自地下浮现,中心正是木东阳被囚之处!
“父亲!”木连城惊呼。
而龙一却笑了:“你以为你能逆转局势?太天真了。即便你是真命之女,即便你掌握岁月禁术,可在这‘七煞引魂阵’面前,一切法则都将扭曲!我们不需要你主动开启泉眼??我们可以强行抽取你的血,炼成媒介!”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出古老咒言:
> “血为引,骨为桥,魂作灯,命为钥??
> 开启吧,沉眠于黄泉之下的眼睛!”
六芒星阵轰然爆发强光!
木东阳发出凄厉惨叫,全身血管暴起,鲜血如泉喷涌,尽数汇入阵心。而木连城胸口忽然浮现一道古老印记,形如锁链缠绕心脏,正剧烈跳动,似要破体而出!
“心锁共鸣……!”她咬牙跪下,额头冷汗直流,“他们在逼迫血脉觉醒!再这样下去,我会失控……泉眼会松动!”
李唯一眼中寒芒暴涨。
不能再等了。
他一步踏出,眉心灵界五十四颗星辰尽数旋转,凝聚成一道前所未有的念力洪流!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沟通**??与那块无字石碑的共鸣!
“我不是守碑人。”他低声说道,声音却穿透时空,“我是……破碑者。”
刹那间,他的念力化作一道星梭,直冲天际,撕裂云层,竟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块巨大的透明石碑轮廓!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丹道大行古地深处,那块尘封已久的无字碑,终于浮现了第一行字:
【守碑人已逝,破碑者降临。元始法则,重启征途。】
感应到这一幕,李唯一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龙一。”他转身,目光如刀,“你说我是一枚棋子?好。那我就告诉你??棋子,也能将死执棋者。”
他双手猛然合十,五十四颗星辰瞬间坍缩,化作一颗炽白光点,悬浮于掌心。这是他以圣王星辰丹为基础,融合丹道古地所学,自行开创的终极念术??
**星陨?归墟引**!
“盛致盛!”他厉喝,“护住木连城!接下来的三息,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让她移动!”
“明白!”盛致盛拔刀出鞘,紫赤法杖横扫一圈,布下三重防御阵纹。
李唯一不再犹豫,将那颗光点狠狠拍向地面!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发生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冲击,而是**概念层面的震荡**??时间停滞了一瞬,空间折叠成环,所有人的意识都被拉入一片灰白世界。
在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只有无数条交错的命运线悬浮空中,每一条都连接着一个名字:李唯一、木连城、龙一、曲幽、古真相、嫦玉剑……
而其中,有两条线,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纠缠在一起,最终融为一体。
“不可能!”龙一怒吼,“你怎么能篡改命运轨迹?!”
“我没有篡改。”李唯一的身影在虚空中显现,神情平静,“我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伸手,轻轻拨动那根属于自己的命运线,使其偏离原本轨道,切入一条此前从未存在的支线。
灰白世界剧烈震颤,仿佛宇宙规则都在抗拒这种行为。
但下一刻??
“咔。”
一声轻响。
命运之线断裂。
现实世界中,酒楼轰然倒塌!
烟尘弥漫之际,众人只见李唯一单膝跪地,嘴角溢血,可手中却多了一枚晶莹剔透的星形结晶??那是他以自身命格为代价,从命运长河中截取的一段“空白时刻”。
“三息。”他喘息道,“我用命换来三息的真实空白。在这期间,任何预知、推演、因果判定都将失效。曲幽算不到,龙一看不到,就连地底的邪物也无法锁定目标。”
他将星晶递向木连城:“现在,轮到你了。”
木连城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最终接过星晶,将其按在心口印记之上。
“以我之血,封我之心;以我之魂,锁我之命。”她低声吟诵,“岁月长河,听我号令??**
**心锁重铸,万法归寂!**”
轰隆??!
整片大地猛然凹陷,六芒星阵寸寸崩解,七具尸体化为飞灰,连同地底传来的吟唱声也戛然而止。那股即将冲破封印的邪异气息,竟真的被重新压了回去!
龙一踉跄后退,灰雾眼中首次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你竟然真的做到了……封闭泉眼?!”
“不止。”木连城站起身,虽虚弱不堪,气势却如山岳崛起,“我还切断了你们与泉眼之间的感应链接。从此以后,谁都别想再靠血脉追踪找到它。”
她看向李唯一,轻声道:“谢谢你,给了我自由的选择。”
李唯一苦笑:“代价不小。我刚才那一招,折损了十年寿元。”
“值得。”她坚定道,“因为我们打破了‘注定’。”
远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数道遁光疾驰而来??是风家的援兵到了。
但此刻,局势已然翻转。
盛致盛冷笑一声,取出一枚新的驱虫铃,轻轻摇晃。
“叮铃??”
铃声清脆,却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尤其是龙一。
“你……你竟敢召唤它们?!”他嘶声道,“那些东西不是你能控制的!”
“我不需要控制。”盛致盛淡淡道,“我只需要……释放。”
话音落下,大地再度震颤,但这一次,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密林深处,沙土翻涌,无数节肢生物破土而出??它们形如蜈蚣,却生有复眼与金属外壳,背部裂开处伸出细长触须,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亡者幽境的**蚀骨虫群**……”李唯一认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埋下的引子?”
“早在三天前。”盛致盛道,“我去采药时,就在林中撒下了‘腐髓香’。只要铃声响起,它们就会循味而来,吞噬一切活物。”
“包括我们?”木连城挑眉。
“当然不。”盛致盛笑道,“我早给你们涂了解毒膏。”
龙一终于意识到情况失控,转身欲逃。
“想走?”李唯一冷冷一笑,挥手打出一道念符,正中其背心。
“啊??!”龙一惨叫,身体剧烈抽搐,脑后皮肤裂开,竟钻出一根漆黑神经线,连接着一枚微型晶核??正是曲幽用来远程操控傀儡的核心装置!
“果然。”李唯一冷声道,“你只是个容器。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远处窥视。”
他一把捏碎晶核。
“啪。”
龙一身子一僵,双眼灰雾瞬间消散,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战斗结束。
风家的援兵尚未靠近,便见满地残骸与汹涌而至的虫潮,吓得掉头就跑。
夜风再次拂过废墟,带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
李唯一仰望星空,轻声道:“接下来呢?”
木连城走到他身旁,望着远方:“泉眼虽封,但知道秘密的人太多。圣朝不会罢休,魔国也不会放弃。曲幽更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让他们来。”盛致盛收起法杖,咧嘴一笑,“反正我们现在,已经不怕‘剧本’了。”
李唯一点头,眉心星辰缓缓平复。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在那遥远的斯戈尔山脉深处,一座冰封古殿之内,一面铜镜忽然浮现波纹,映照出三人并肩而立的身影。
镜旁,一名白衣女子缓缓睁眼,唇角微扬:
“终于……等到你们了。”
风,确实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