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藤蔓做树精已经九百多年了,再修炼果然五十多年就可以由树精化成仙灵,修得千年道行,这日仍是吸取日月精华修炼的一天,本来以为只是岁月长河中稀松平常的一天,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却来了个华服锦衣的胖子和一位管家样的人到树下面讨论起来,说什么打算在这边买很多地要修建府邸,来庆贺刚在官府手里谈好的一桩玉石生意。
说实话如果不是嫌吵,黑藤蔓都懒得睁眼,冷漠的瞄了眼那位胖子喜滋滋离去的背影,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因为这个胖子而转变。
两年后那位胖子在这个地方建成了一座府邸,名为秦府。
因为当时风水先生说这棵树在院子里不妨碍风水,而且还有点聚财的兆头,所以那胖子才留着没有砍它,黑藤蔓对此嗤之以鼻,自己是即将修成正果的灵物,怎么可能会坏了风水!可能那人觉得树大招阴,所以独自建了个别院,给自己的小妾住。
忘了说,这个小妾来年就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从她呱呱坠地到蹒跚学步,再到留着口水扒着树,要吃叶子的时候,黑藤蔓都是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个女孩叫秦婉吟,不得不说虽然他不怎么待见那位秦胖子,不过他这个小妾娶的倒是很好,不仅长得秀丽待人温和,而且把孩子也教的温婉贤淑,待人和善。
每到炎炎夏日的时候,秦婉吟都会背靠着黑藤萝在树下乘凉,手执轻罗小扇,有的时候眯着眯着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这时候黑藤萝会趁着风动偷偷地用枝叉叶给她遮住刺眼的阳光,等到了晚间,母女俩饭后阶前闲坐,看流萤飞来飞去的倒也惬意。
而等到了冬天,她们母女俩会穿着白绒毛裘衣,在庭院自顾自的堆起雪人,还别说成品倒还有几分模样。这么多年寂寞清冷的黑藤萝,在和她们相处的短短十几年光阴中,竟渐渐习惯了这种有烟火气息的生活,看着她们在大宅里相依为命,倒也觉得岁月长河或许并不是那么无聊。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婉吟长得是越发的水灵好看,每当她垂首做刺绣的时候,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轮廓上,远远看上去当真是肤若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直到那一天,见她失魂落魄的从园中走过,像是极为伤心的模样,来到树边就开始哭,最后甚至哭的几乎晕厥了过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黑藤萝竟然感觉到心疼了,看着呜咽着哭睡着了秦婉吟,黑藤蔓用树枝勾起藤椅上的毯子,把她小小的委屈身影给盖住,现出元神蹲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安慰她,可等她醒来后,看了看身上盖着的毯子,睡眼惺忪的样子很是迷茫,左顾右盼没见着人,就以为是扫地的阿嬷帮她盖的。
而见她醒来慌张躲起来的黑藤萝要命的想,怎么从小看到大的一个女孩,此时此刻自己怎么会有种这种心动的感觉,在最后的进阶的关头,自己竟然动了凡心吗?
因为很久没再见过她的母亲,后来黑藤蔓在一位下人口中才得知在家庭商宴上,地方上曾经给过她父亲很大权利之便的一位大官,看上了他的小妾,酒足饭饱之后便无耻的给他讨要,而她的父亲当场毫不犹豫的爽快答应了,只要能做官家的生意,以后搭上这条大鱼,一个妾氏算什么,反正常年都看腻了,就算他再要一个也无伤大雅。
从此黑藤蔓对他父亲便窝心的厌恶,但他不能做些什么,要修道不得有业障,也不能干预凡事。
从此的那三年,基本上每隔几天秦婉吟都要偷偷的从小门出去去看看他的娘亲,而她的娘亲自从被送过去之后,就一直心内郁结郁郁寡欢,感觉自己被辜负,人格受到了侮辱,而且那当官的对她也不好,稍不顺心意,便对她拳脚相加,实在受不了了也动过几次想不开要寻死的念头,但每次看到秦婉吟过来看她泪眼津津的小脸时,这念头又都被生生的压了下去。但可能因为长期抑郁,气血不通,在第三个年头的冬天不幸染上恶寒,心脉虚热,经常咯血,不过数日便撒手人寰,消弭于世。
当仆从跑来别院告知她这个消息的时候,秦婉吟正在院里给她母亲煎药,闻言整个人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等醒来时,他娘已经入棺,正要抬往东郊荒地草草下葬,因为只是个讨过来的妾氏,没有办过宴席,连入家坟的资格都没有。
秦婉吟披麻戴孝的去那大官家送灵,要给她娘守坟。在门口的时候正好被那畜生碰见,因为面容姣丽,那畜生对她惊为天人,极为垂涎她的美貌,第二天就抬着极其丰厚的聘礼,上门提亲,对秦父表达了十分诚意说想要迎娶她过门,如此无耻行径简直禽兽不如。可怜那秦婉吟哭红了双眼守孝回来,才进门得到的的竟然是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怎么样,也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的母亲!
而她却被禁锢在正厅里,婆娑着泪眼看着利欲熏心的父亲,哥哥,大娘轮番来劝,何其荒谬!
见秦婉吟誓死不从,最后他爹拍桌而起,强制怒骂:“你知道得罪他的下场吗?不光你要完蛋,我们全家都要完蛋!这亲事由不得你,你不嫁也得嫁,就是给你打晕,我也要绑着把你送过去。”
这一刻,听到这话的秦婉吟反而哭不出来了,她知道商家无情,重利轻义,但没想到竟残忍成这般模样,冷漠的看这位名为“父亲”的男人气急败坏的踏出门去,才算是解了她的禁锢,秦婉吟从前厅回到别院就一直静静地坐在门前石阶上,没有说话,也不动弹,不知道缘由的黑藤蔓看她这个样子莫名的心慌。
到了很深的夜晚,月挂树梢,秦婉吟最后看了看院里的那颗大树,神色漠然的进屋,就再也没出来。
第二天,打扫的阿嬷在屋里发现了她吞金自尽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