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爷非常诚实地道,“裘叔建议下官将这些留以备不时之需,是下官想将东西交给您。”
“为何?”张文江继续问。
姜二爷笑道,“下官是这么想的:属下的差事主要是与西城的百姓和商贾打交道,有没有这些信件无关紧要。若是下官惹了不该惹的官员,手里有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大用处,但放在您手里可就不一样了,您是京兆府尹,与六部衙门打交道,难处更多、更大。”
张文江真诚道,“你不能只看眼前,要从长远打算。”
“大人,高处不胜寒啊。以下官之能,出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已是勉勉强强,只要大人您不嫌弃下官,下官愿一直在您手下做事。”姜二爷真诚道,“您脾气好,也不会暗中使绊子,跟着您,下官心里踏实。”
张文江忽然感动得想哭,他动容地拍了一下姜枫的肩膀,又拍了一下,再一下,才道,“以后若有难处,尽管来寻我。”
姜二爷笑容灿烂,“下官一直是这么做的。”
张文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裘净胸怀韬略,能坐中军帐指挥数万兵马,但却不一定能在官场中如鱼得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要多动动脑子,不要凡事都听他的,因为有些事情上,他不一定比你更强,你比康安城大半的官员都活得明白、通透。”
姜二爷躬身行礼,“多谢大人教诲,姜枫谨记于心。”
张文江又叮嘱了姜枫许多话后,两人分头秘密离开东篱茶居。因茶居离着会嘉坊甚远,又要避开旁人的耳目,姜二爷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回到府中。见到裘叔后,姜二爷洋洋得意道,“张大人收了箱子,感动得差点哭了,拍着我的肩膀说了许多话。”
他能不感动么?箱子里这些东西若用好了,待左相尹骞致仕后,下一个入内阁的人可能就是他张文江了。裘叔言道,“二爷走后,老夫仔细推敲,发现二爷的做法确实比老夫的计策更胜一筹。老夫惭愧,差点误了二爷的大事。”
姜二爷摇头,“是裘叔你高估了我姜枫。”
裘叔想让他更进一步,但姜二爷清楚自己的本事,他无宏图大志,肚子里墨水少,大道理不通大本事没有,只会些小手段。收拾掉孟回舟为父报仇之后,他只想当个悠哉游哉的西城指挥使,光耀姜家门楣,还是要指望大郎和凌儿,特别是凌儿,这臭小子天生就是当官的料,玩起心眼儿来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想到儿子,姜二爷便问道,“凌儿这两日睡得可好?”
裘叔如实道,“认义子之期一日日临近,少爷虽然口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担忧的。听姜财说,少爷这两日晚上又做噩梦了,噩梦醒后他就起来读书到天明。”
这可不行,姜二爷心疼了,吩咐姜猴儿,“去跟夫人说一声,认义子之前,我在书房陪着凌儿过夜。”
二夫人那里好说,老夫人那边怕是不好交待。姜猴儿眼睛一转,劝道,“小的知道二爷关心少爷,可您这样做,会让六卫的将军们看轻了少爷的。”
原本,姜二爷想让儿子在蒋锦宗面前扮猪吃老虎,但现在万岁给凌儿撑腰,让两个皇子过来观礼,十卫将军也都会来。扮猪吃老虎已不可行,凌儿要用他瘦弱的小肩膀,撑起任家的门面。若传出十一岁的“将门虎子”要父亲陪着才能睡踏实的消息,确实对凌儿不利。
姜二爷去看了看儿子,见他的小脸绷着,与往日没什么差别,便回到西院后与小闺女道,“你哥这几日心里不踏实,有空时你多劝劝他,让他别想太多,想太多长不高。”
姜留忍不住提醒她爹,“哥哥才十一岁,已经比二郎哥高了。”
姜二爷道,“二郎随你伯父,长不高的。”
姜留……我要把这话告诉大伯,让大伯揍你……
得了父亲的叮嘱,姜留抱着刚从哥哥院里拿回来的布老虎,去了前院书房,哥哥的住处。进屋后姜留发现,哥哥床上的铺盖焕然一新,便笑眯眯地问,“哥哥是嫌弃小八哥哥在你的床上睡了一觉么?”
“嗯。”姜凌应了一声,“有药味,难闻。”
从一些细节来看,哥哥还是轻微有些洁癖的,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只有自己和爹爹里外。姜留将自己的布老虎放在晒得软腾腾的被子上,“哥,这是娘亲亲手给我做的布老虎。它能赶走梦魇,抱着它睡觉可舒服了,哥哥今晚就抱着它睡吧。”
姜凌捏了捏布老虎尖尖的耳朵,问道,“那妹妹怎么办?”
因为之前将她与姐姐的的身家性命都藏在布老虎里,姜留不放心,睡觉时都抱着它,一来二去便抱习惯了,所以哥哥才认为自己睡觉必须得抱着它吧?姜留笑道,“没事,我可以抱着姐姐睡。”
他不要布老虎,他想抱着妹妹,跟妹妹一起睡,姜凌拽了拽布老虎的胡子,心情有些沮丧。
姜留看着哥哥还是不开心,便神秘兮兮地拉开姐姐给布老虎缝的肚兜,从里边掏出自己亲手写的平安符,“哥,你看。”
姜凌接过来展开,见纸上写着“哥哥一夜好睡”,下边还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圆乎乎的可爱笑脸。姜凌指着笑脸问,“这个是妹妹么?”
呃……这只是个表情包,她随便画的。不过看到哥哥期盼的小眼神儿,姜留点头道,“是呢,哥哥看像不像?”
姜凌开心了,点头道,“非常像。”
因为这里没有如现代那样清晰的镜子,也因为看到自己顶着别人的脸会有不适,在姜留心里,她还是自己原先的模样,不适小姜留的样子。她看着纸上圆乎乎的笑脸,又伸出小胖手摸了摸自己圆乎乎的小脸,她已经这么胖了么?
不行,不能自己一个人这么胖着!姜留转身找毛笔,“我很会画这种笑脸,我再给哥哥画上爹爹的笑脸,我和爹爹晚上都陪着你,这样哥哥就不会做噩梦了。”
姜凌拉住妹妹,“画不开了。”
“那就画背面?”
“画背面不合适。”姜凌不想要爹爹,只想要妹妹,“这样就很好了。”
“阿嚏!”西院里,姜二爷打了个喷嚏,旁边的雅正走过来,关心道,“二爷受凉了?”
姜二爷摇头,“没有,感觉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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