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江见此阵仗,抬头看了一遍站出来的官员。御史台的三位御史许是真觉得姜枫有错,余下的十几位抱的什么心思,可就耐人寻味了,是出于嫉妒,还是受人指使?张文江的目光先与杜海安碰了碰,又看向了武班首位站着的,稳如磐石的秦天野。
以当前的局势,按照秦天野的脾气,一个区区的六品小吏,还不至于让他如此大动刀戈。若不是秦田野的话……那就是万岁对秦枫太好,引得文武百官嫉妒了!虽然不可能,但深受其苦的张文江内心里得一定是这样。
这样无关痛痒的一本参到万岁面前,张文江一面期待着万岁的反应,一面随时准备着被万岁拎出来为姜枫背锅。
“朕的大周……”高高在上的景和帝心平气和地说完这四个字,目光逐一扫过站出来的文臣武将,缓缓道,“有府六十一,二百四十州,一千零五十六县,百姓何止千万?五日一次的早朝,朕与诸卿该议的是君国大事。一个区区六品小吏如何管教儿子的事,姜松。”
“臣在。”站在离万岁最远处的姜松立刻出班,跪倒在地。
景和帝言道,“姜枫为官,兢兢业业,深慰朕心。然,教子之事亦不可忽视,你回去后问明武卿所奏之事,若姜枫有错,卿身为长兄,当严厉惩教。”
“臣遵旨。”姜松叩首,高声应下。
众人……
就这样?!!!
邑江侯世子刘承偷眼向前看,发现左右二相和阁老都在原地岿然不动,便心有不甘地明白,姜枫又逃过了一劫!
万岁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识趣的就该见好就收了。可御史台这几位头铁的御史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识趣,武云山正欲再拜再参时,却被顶头上司御史大夫荆吉良一个冷冷的眼神杀住了,乖乖放下刚抬起的手。
谁也没料到,一个更不识趣的家伙站了出来,朗声道,“万岁,臣有一言。”
见有人敢站出来,百官立刻暗搓搓兴奋了,一个个假装恭顺低头,目光则不断在姜松、徐崇、兵部尚书李增奎和京兆府尹张文江之间穿梭。
杨奉以殿下百官听不到的音量,小声道,“万岁,这是兵部的郎中徐崇,八年前在右威卫任先锋营将军。”
景和帝听完,才道,“讲。”
“谢万岁。”徐崇这才放下举着的笏板,动情道,“姜枫虽只是小小的六品官,但他的义子任凌生,却是原左武卫统帅大将军任安寒之孙。任老将军为国征战沙场数十载,战功赫赫。十二年前,数万契丹贼子入我大周攻城略地,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微臣随平西侯带兵增援左武卫时,亲眼见任老将军率左武卫将士浴血奋战,任老将军盔甲破损浑身是血,微臣得知,任将军腹部负伤,肠子都露出来了仍不肯退……”
说到此处,徐崇哽咽不能言,朝堂之上一片安静。左武卫与契丹那场血战,十二年后闻之,犹令人心有余悸。
“那一战之后,任老将军伤重休养半载有余,率左武卫将军攻入契丹,生擒契丹王和契丹主帅进京献捷后,才因伤病难支,辞官归故里。任老将军共有两子,长子战死沙场,次子三年前被契丹人所害,任家满门也被契丹屠尽……”说到这里,徐崇忍不住哽咽,激动再拜,“万岁,姜枫如何教子是小,但他所教之子,是国之栋梁,西北定海神针任老将军的唯一血脉啊。”
徐崇这一哭,百官也转过味儿来了,对啊!姜枫的儿子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是任安寒的孙子,功臣遗孤啊!好好一个将门虎子,却让姜枫拐带着去逛清平江,这算怎么回事?!
见百官骚动,持剑柄站在殿前的千牛卫大将军叶清峰,眼睛亮了起来。站在万岁身边的杨奉的目光,则在极为阁老和张文江身上转悠,等着看他们哪个接招。
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张文江抬头看万岁,只要万岁一个眼神,他立刻出班背锅。护国公和黄通岿然不动,杜海安则在静静打量对面的秦天野。
秦天野刚要开口,高高在上的景和帝便发话了,“国之栋梁,西北定海神针?太傅,朕记得这是父皇赞武安侯之言吧?”
刷!众人的目光立刻落在被万岁点名的太傅身上。张文江失望低头,在万岁心里,自己比起左相,还是差远了。
“回万岁,这是武安侯进京献捷时,先帝赐宴时亲口说的。”尹骞先一番回顾往事,将众人从武安侯之孙身上,引到先帝如何盛赞武安侯父子身上,然后又提到当今天子如何爱民如子、器重重臣,最后才道,“万岁令肃州严查任家灭门大案,亦几次垂问任凌生的教养。得知任凌生被姜枫救下后,与姜枫已情同父子,万岁才在这二人的请求下,准姜枫悉心栽培任凌生。老臣不知,姜枫可有将任凌生视若己出,悉心栽培?”
确实是这样,所以,姜枫辜负了万岁的殷殷期待,他该死!刘承心中激动,徐崇刚要开口,景和帝却点名回答问题,“姜卿,姜枫可有用心教养任凌生?”
姜松立刻出班,朗声回道,“回万岁,臣弟姜枫将任凌生视若己出,用心栽培。他请名医为任凌生治伤驱毒后,将其带回府中,悉心教养。任凌生读书出挑,箭术和马上功夫亦出类拔萃,此事青衿书院众夫子可为证。”
景和帝满意点头,尹骞含笑,张文江把心里的锅悄悄放下。
御史武云山却死心眼地追问道,“若真如姜大人所言,任凌生读书那般出挑,为何还在青衿书院读书,未被选入国子监?”
是啊!百官点头,目光转向姜松,看他如何狡辩。
那是因为凌儿不肯去啊!实话不能说,只能另找理由,亚历山大的姜松硬着头皮道,“回万岁,臣和臣弟确实想让他参加春日选拔,入国子监读书,但其中却有为难处,请万岁容禀。”
“卿但讲无妨。”景和帝温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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