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微飏已经成了习惯,几乎每天都会给林朴写信,不是跟他要这个那个,就是跟他絮絮叨叨“今天听说了一个事儿,昨天碰上了三个事儿……”
林朴的娘子蓝氏都觉得奇怪起来,悄悄地询问林朴的小厮长随们“阿芥可是有麻烦了?怎么天天跟她舅舅捎信呢?这事儿大姐可知道么?”
林朴想了一想,便将微飏“险些被冻毙、却被微服出宫的端方帝救下”这个通用解释告诉了蓝氏,并暗示她
“孩子吓坏了。可她爹娘若知道她被吓得这么狠,怕不得要跟国公爷翻脸。到时候,倒是姐夫夹在中间难做。所以我就跟孩子说,不论有什么,跟舅舅讲就是。
“如今大年下的,你也忙,惊动到你这里,只怕阿爹和大姐就也会知道了。所以我让她找我。等过完年,你名正言顺地接来咱们家住一阵子,好好给她养养。
“我本来怕你操心,所以想着过完年再跟你说。但既然你问到这里了,我就先告诉你前因后果。你就别多想了。”
又把如今端方帝格外怜惜宠爱微飏的事情也跟自家娘子说了,又叮嘱“别多问这些事儿,并算不得荣耀。跟在后头的不定有多少麻烦呢!”
蓝氏被惊吓得两三天才缓过来,接着便替微飏担忧起来,转头对着自己的侍女嬷嬷们耳提面命
“这件事,早晚瞒不住你们,也瞒不住我娘家。可是我把话撂这儿,阿芥是险些丢了性命才有了这么一丁点儿的好日子过。
“谁要是想这种时候借光儿,那就是不拿我们孩子的命当命!那就休怪我也不拿你们的命当命!
“你们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这件事,都不许往外张扬,字字句句,都给我烂在自己肚子里!”
林朴听说,赞叹不已,对蓝氏更加敬重。
是以微飏今天借着林家的由头打个转便去了郭府,林朴其实是派人遥遥跟着,眼看着微飏进了郭家大门才回转禀报。然而林朴这边已经得了信儿,郭怀卿今天是在家的。
林朴顿时想到了自己查到的银钩赌坊后巷的那些事,不由得沉吟起来——如果说这件事,阿芥自己也想查清楚的话,那那三拨人的消息,他是不是应该告诉阿芥?
正在犹豫之时,下人回报“咱们小娘子又回来了,那位石磐姑姑似是回了宫里,并没跟着小娘子。”
林朴讶然,忙迎了出去。
微飏一见舅舅的表情,便失笑了出来“舅舅,你是不是在我身边留着卧底呢?”
“我倒是想。但那人还得从你阿娘手里过。你要是有空多呆会儿,正好让你看看那几家子人。你倒好自己挑一挑。”
林朴摆摆手,先正色说正事儿,“郭怀卿在家,你去郭府,是不是就为了跟他照面的?”
舅舅居然连郭怀卿在家这件事都注意到了?
微飏吃了一惊“舅舅怎么会想知道这些?!”
“你若不去郭家,便是郭怀卿从崇圣塔上跳下来我也没兴趣知道!”林朴瞪了她一眼。
微飏嘻嘻地笑着,上前拽了林朴的袖子,仰头看着舅舅,皱着鼻子呲着牙撒娇“我只是想去她家打听一下梁擎的案子是怎么个说法,其中有没有提到我……”
“那是怎么个说法?!你是那梁生的救命恩人,他不会恩将仇报把你的名声毁了吧?”林朴立时便急了,拉着微飏进了自己平常算账的书房,让她坐下细说。
微飏便事无巨细将自己在郭家的见闻都说了,甚至连自己从郭云筠处听说的先文惠太子二十年前处断人口案的事情也说了,还加上自己的联想
“昨天晚上我和石磐姑姑闲聊,正好说到陛下身边的内侍省大总管甄三九。他是离陛下最近的、也是最心腹的人,他也很照顾石磐姑姑。可是他的来历始终是个谜,这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炸……弹?”林朴听不懂,询问地看着微飏。
微飏惊觉自己一时顺口失言了,只得再做出惊讶表情“不是应该有一种填充了火药的,武器……就是,跟咱们过年时候的烟花一般,但是威力巨大,一旦炸了,就会杀死许多人?那个不就是炸弹?!”
“竟能有此……”林朴走神片刻,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微飏的头,轻声道,“你往后,还是要小心说话。这个话,万一你在陛下跟前说出来,他老人家犯了疑心,你可就麻烦大了。”
微飏吐了吐舌头,乖乖答应。林朴看着她的样子,心生怜爱,温声道“你接着说。”
“姑姑说,那甄三九是一群被拐的孩子里,因为倒手过多,查不到家乡来历,却又是个读过书识得字的。这其中听着便让人疑惑。
“可这个人如果是二十年前那一批里的,就能理解了。他必是幼时被拐时,用了迷药,再加上受惊过度,才不自觉地忘了家乡来历。但如果有了什么机会,只怕他自己还能模模糊糊想起来。
“这并不是好事。”微飏有些忧虑地下了结论,然后看向林朴,“我前阵子似乎听荀阿嬷跟阿娘说话时,隐约提过,舅舅曾经派人详查过那天的银钩赌坊后巷。可是真的?”
“倘若这件事和二十年前的旧案有关,甚至还涉及到宫中内侍,阿芥,你确定你还要查吗?”林朴已经担忧到了极点,恨不得能立即便把可怜的外甥女直接送出京城,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圈子,去过无忧无虑的平凡生活。
可微飏却极为肯定地严肃点头“越是如此,越要查清楚。舅舅,你可知道,那两个拐子,极有可能就是险些害死我的凶手?”
林朴呆住,低头,拧眉细想,半晌,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查到了那两个人贩子,他们直到前天,才离开京城。”
“什么!?舅舅,你竟然知道他们?!你为什么不早说!?”微飏腾地跳了起来,连声音都有点儿压不住了。
林朴吐了口气出来,抬头看向微飏“那两个人,是计相贾府当家夫人王氏的娘家亲戚。阿芥,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他们曾经险些害了你的性命,我怎么敢轻易提及?!计相啊,那是太子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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