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只能是在自取灭亡了。
镇国公心下已经明白不可能劝得动,此时便未再多言。
夏廷贞则是附和着道“陛下所言在理,臣亦认为,此战不可免。”
听着这句话,镇国公在心底冷笑出声。
如此君主,如此首辅,现下还多了一个占云竹——
这三个人别说是凑在一处了,便是单独拎出来一个,随便放在哪里,那都是亡国的好苗子——若能送到敌国去该多好?还愁大庆不能早日完成一统诸国霸业?
思及此,镇国公发自内心为此感到惋惜。
听庆明帝又大说特说了一番此战的所谓必要性,以及夏廷贞不时的附和之辞,镇国公唯有开了口。
“既然陛下主意已定,那臣唯有听命行事。”
听他松口,庆明帝语气缓和许多“朕知道,国公亦是心系天下。归根结底,同朕一样皆是在为大庆思虑。”
说着,看向那身穿纻丝绯袍,腰环玉带的老人“且正如国公方才所言,近年来大小战事不断,现下朝廷于兵力调度之上,多少有些吃力——这也是朕今日召国公来此的理由。”
镇国公应道“若有能用得上臣的地方,陛下只管吩咐便是。”
“朕想同国公借许家军一用——”庆明帝含笑道“让刘升将军带兵征讨丽族。”
闻得此言,夏廷贞眼神微变。
原来皇上的目的在此……
刘升是他的人,是早年他拿来分散纪修手中兵力的心腹——
而若论起现下朝中除镇国公之外可有的武将,于皇上而言,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想到此事若是能成从而会带来的益处,夏廷贞凝神等待着镇国公的回答。
“陛下想让许家军出战,臣无丝毫异议。”镇国公语气爽快干脆地道“但臣认为不必如此麻烦,此战由臣来领兵便是——”
庆明帝宽大袖下的手指微微收拢起,含笑道“许将军心系战事,朕却不能将事事都压在许将军一人肩上。况且,母后寿诞在即,怎能少了许将军?”
——太后寿诞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领舞的舞姬不成?
镇国公拿理应如此的语气说道“事有轻重缓急,身为武将,打仗才是头等正事,这一点臣姑且还是分得清的。”
听他如此坚持,庆明帝唇角的笑意淡了淡。
夏廷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怎么,国公莫不是不舍得借兵给刘将军?”
‘不舍得’三字可谓用得极妙,端看如何理解了——
看向话里藏刀的夏廷贞,镇国公的面色依旧无更改“夏大人误会了,老夫只是觉得许家军有别于刘将军手下的三大营士兵,恐他用起来会不顺手罢了——就如同骑马,不是自己的马,若无磨合便上去骑,多半是要摔跟头的。”
夏廷贞似笑非笑地道“行军作战,百变不离其宗,将帅领兵时有所调度乃是常事,怎到了许将军口中,竟是兵不可易将帅了?”
“夏大人领过兵打过仗吗?”镇国公言简意赅——没打过在这说个屁呢?
夏廷贞脸色微滞一瞬“我虽未曾领过兵,但所见皆如此——”
“夏大人,纸上谈兵可断不可取。”镇国公肃容道“况且论起攻打丽族,十年前老夫便曾将他们打得求过合,没人比老夫更懂他们的地形与作战习惯——”
说着,转回头看向了庆明帝,道“行兵之事非是儿戏,讲求的乃是知己知彼,在尽量降低我方伤耗的同时速战速决。否则时日一久,拖的是兵马粮草,现下我大庆国力已经不起如此耗时日久的恶战,想必那也并非是陛下乐见的局面。”
听老人摆出作战之道一条接着一条,几乎叫人无法反驳,庆明帝拢起的手指越收越紧。
他看着满面肃容的老人,眼底已现出一丝冷意来,缓声说道“国公的头发已经白了,朕委实,不忍再看国公辛苦征战了……”
李吉无声垂下了眼睛。
空气中不知何时变得紧绷不已的气氛,让其余两名内监亦是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站在那里连呼吸都尽量屏住。
至此,陛下话中之意,几乎已是明摆着了,镇国公……当真还听不懂吗?
此时,内监的余光内,只见镇国公自椅中起身,朝着陛下的方向抬起了手——
“臣明白,陛下是在体恤臣,但臣身为武将,即便是战死沙场,亦是无上荣耀!”
庆明帝闭了闭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好一个无上荣耀……!
真是好!
“且老臣自认身体尚算硬朗!”老人右手握拳捶了一下自己结实的胸膛,道“若是陛下不放心臣的身体,大可让刘将军过来,同臣当面切磋几招!”
老人的声音洪亮有力,刚受召来到御书房外的刘升听到这句飞来横祸的话,脸色当即一惊,连忙拉住了要进去通传的内监。
他此时若进去,那不是送上门的木桩?
他可不想挨打!
尤其是当着皇上的面!
此时只觉得面前的御书房不再是御书房,而是夺命修罗场的刘升低声对那内监道“陛下应是同许将军在谈要事,本官且先在此等一等……”
内监心领神会地应下。
御书房内,庆明帝缓缓张开眼睛,直直地看向镇国公,语气异常平静地问道“国公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镇国公抬手垂眸道“是,臣意已决,望陛下准允。”
“好……那朕便成全了国公一片赤诚忠心。”庆明帝忽然笑了笑,转头向李吉吩咐道“立即着人拟旨,三日之后,由许将军亲自率兵五万征讨丽族!”
李吉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意,应声退了下去。
“上茶——”
庆明帝自龙椅上起身,接过内监捧来的茶盏,冲着镇国公的方向含笑道“朕先在此,以茶代酒,愿将军此行早日凯旋!”
“多谢陛下,臣必不负圣命。”
镇国公抬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交还到内监手中。
“战前之事繁琐,想必国公还需前去军营点兵,是以朕今日便不多留国公说话了——”庆明帝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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