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
净给他整这些阴间的玩意儿!
若是照这么说的话,狗皇帝要他孙女进宫,作为感谢的话,他是不是得割了对方的狗头才算说得通?!
而李吉听着老人这声仿佛倍觉荒谬的笑声,心中更是直打鼓。
镇国公中毒之事他自是知晓的,而镇国公也多半已经从那军医口中得知了是何人授意
所以,现下的局面是镇国公知道皇上要杀他——
而这道赐封贵妃的圣旨,其中真正的用意,镇国公又怎会只往好处去想?
细细想着这些,李吉后背已冒了层薄薄冷汗。
“皇上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老夫就这么一个孙女,并不想她进宫去做什么贵妃。”镇国公抬手抚了抚身侧少女的头顶,语气并不算重,却透着无法商榷的意味。
李吉笑意为难:“国公”
“行了。”镇国公抬手示意打断了他的话,随后伸手过去,肃然道:“老夫知你也是听命行事,因此并不想为难尔等——且将这道圣旨交给我,我自会前去同皇上说明。”
看着那伸到眼前的大手,李吉犹豫了一瞬之后,到底是双手奉上。
横竖他也没本领硬逼着镇国公府接下这道旨意
现下这时局,还是不要闹得太僵,再行火上浇油为好。
毕竟抛开大局不提,他今日且还想活着离开镇国公府
镇国公握着那道圣旨,当即吩咐仆人:“送客。”
“是!”一名家丁走进来,声音应得震天响。
秦五看了一眼——好家伙,这不就是当初将军刚醒来时的他吗?
这种只要将军在,便底气十足的感觉看来并非只他自己才有。
“那咱家便告辞了”
“下官告辞。”
几人施礼退了出去,刚出前厅,就听身后的老人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嫌弃,吩咐道:“把这些玩意儿都给我扔出去,叫他们带走。”
这个“扔”字让李吉备觉面上发热,他身为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何时受过这般冷待甚至是屈辱
但他心中清楚,镇国公这份冷脸实则是给皇上的
因此愈发不敢言语,只当是没听到。
一行人来时阵势颇大,先前在镇国公府大门前卸下那些赏赐之物时,便已惊动了坊外的几户人家。
此时灰头土脸地被撵出来,而带来的东西亦被一同扔出了镇国公府大门,便被不少好奇之人看在了眼里。
“东西怎么还给丢出来了”
“听说镇国公回来了”
“那这些人究竟是做什么来了?”
听着低低的议论声,两名礼部官员面色红白交加地上了马车——
“做什么来了丢人来了!”其中一人在马车里坐定,叹了口气说道。
“行了,丢人且就丢人吧”另一位则看得很开,甚至有些庆幸:“别丢命就好”
没看到镇国公腰间挂着的那把刀吗?
方才他瞧着,那叫一个暗暗胆战心惊,生怕李吉再说出什么镇国公不乐意听的话,谢天谢地,好在李吉也是个怕死的
实则真论起怕不怕死,他们这些文臣,倒也不至于个个胆小至此,读了半辈子圣贤书,若说没有半点风骨脊梁自也不可能——
倘若当真遇到了关乎社稷之事,叫他们豁出命去也无不可。
可今日这叫什么事?
他们不知镇国公回京,皇上又岂会不知?
而赶在镇国公入京前将这圣旨送来,摆明了就是要拿许家姑娘来要挟镇国公
二人显然都已意识到了这一点,此时皆神色复杂地沉默着。
镇国公今日过于强硬的态度也很值得细思
其于东元城患病之事,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而说白了,死不可怕,只怕死得不值——当今皇上日渐昏聩,且不听劝,屡屡所行之事皆叫人不敢苟同,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更是无益,如此这般,试问朝中还有几人甘愿为了这样的君主而枉死?
“祖父,怎不见二叔和明时一道回来?”厅内,许明意扶着镇国公在椅中坐下,亲自替他倒茶,边问道。
祖父的身子定还没养好,却这样一路奔波,必然是累极了。
“我先一步赶回,让他们在后面慢慢走着”镇国公话至此处,声音低了些:“他们暂时不会进城,而是随大军一同归营。”
许明意听得了然。
崔氏则心中微振,老爷子这是将碍手碍脚的人都安排在城外了
家里没了拖后腿的,到时办起大事来也不必再有顾忌!
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崔氏开始在心底飞快地盘算了起来,家中该安排的她也该尽早着手安排起来了
“祖父现下的身体可好些了?”许明意问。
“已是好多了。”镇国公笑着对孙女说道:“一路多亏了那位裘大夫的照料。”
更是多亏了他家昭昭和未来孙婿,否则他这条老命怕是真要交待在东元城了。
“那裘大夫和云六叔,也未随祖父一同进城?”
镇国公点头:“我有其它事交待给了云六,他需在军营中安排事务——”
至于裘大夫,帮了他许多,自是不宜将救命恩人带进这城中冒险,迟早要出城,人越少到时行动起来越方便干净。
许明意听着这些,又想着自家祖父方才在面对李吉时的态度——那态度在外人看来固然冷硬非常,但她看得出,祖父甚至已经在尽量缓和对待了。
祖父这么做,是给双方留了余地在的。
她想,祖父这应当是已经有了决定,甚至是对策。
明时曾在信中同她提起,在东元城见到了燕王殿下,而直到祖父转醒之后,王爷适才离去
许明意有心要往下问一问时,却见喝了半盏茶的老爷子将茶盏搁下,拿起茶几上的圣旨起了身,道:“昭昭,祖父需先进宫一趟将这圣旨还给皇帝,余下之事一时半刻说不完整,待回来之后咱们再行细谈。”
而除了退还这道字字句句透着异想天开、摆明了是想早死早脱生的狗屁圣旨之外,他也要同皇帝好好地算一算这些时日以来这一笔笔的账了——那些缺德事皇帝既是做了,便不能怕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