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被苏然的自信所感染，又或者是被他的坚定话语所震撼，亦有可能是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了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
总之，看着面前自信满满的苏然，朱由校不禁深深的凝视了他一眼，说道：“卿乃信君子，朕相信你不会骗朕！”
然后，朱由校翻开手中的厚实资料就细细阅览了起来。
哗哗哗~
纸张伴随着他的翻动，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跃动声。
苏然和九千岁见状，都不由得低头屏住了呼吸，深怕露出一丁点儿的声响，从而打扰到了此刻满脸认真的皇帝。
由此，偌大的御马监正厅，此刻就只剩下了‘沙沙沙’的翻书声.....
可两人没注意到的是，越是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朱由校脸上的表情就越是怪异。
有些时候，他可能是一副如获至宝般的激动难耐，就好似是在某些爱做的事情当中来到了云端一样，整个人兴奋的满脸潮红。
可有些时候，他却是一副死了爹的表情，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绝望的情绪当中。
而原本平淡的脸色，亦是随着他的情绪变化，变得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简直就是精彩到了极点。
终于。
在这样纠结的情绪之下，才堪堪是看了一半多点儿内容的朱由校，终于还是爆发了！
啪~！
只见他一把将手中的资料砸到了桌案之上，然后扬起脑袋对着苏然沉声喝问道：“苏卿，你可知晓，如若朕真的按照这篇文章所言去做，那么你我君臣二人日后将会面临怎样恶劣的局面吗？”
“天下虽大，无一寸立身之地！”苏然想也不想的回到。
“那你为何还要写出如此暴烈的文章？”朱由校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三个音调，浓厚的喘息声，也证明着这位少年天子的心绪，此刻并不像是如同往常的那般平静。
是的！
暴烈！就是朱由校看过这篇改革文章之后，脑海之中所存留的唯一印象。
与之相比起来，秦法算什么玩意儿？
简直就是连给这篇文章提鞋都配不上！
它既像是仙神的吟诵，让人醍醐灌顶。
却又像是魔鬼的低吟，让人惶恐丛生。
如此这般。
哪怕是素来以隐忍和权术而闻名，并且力主改革的朱由校，在看完这篇文章之后，也不禁感到了一阵心乱如麻。
“乱世用重典，自古皆然！”
面对朱由校的诘问，苏然不慌不忙的躬身一拜，道：“难道陛下觉得，不经历过一场彻底的变革，那些文官勋贵、宗室藩王、豪强地主、卫所官兵们，会心甘情愿的交出手头上的权利吗？”
“还是说，陛下认为，大明所施行的种种制度，还有延续下去的必要？”
作为这份资料的‘撰写者’，苏然自然是知道，这份资料的内容一旦落到实处的话，将会对大明产生怎样的颠覆性。
讲真，最初看到这份资料的时候，苏然本人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因为不同于张居正那种裱糊匠式的修修补补，更迥异于商君那种简单粗暴的变法改革。
这份资料所预定的最终改革目标，对准的是大明朝包括正治、军事、社会、制度、科举、金融、科技、文化等等各个层次在内的一切阶级力量。
其核心则在于，集权！
疯狂的集权。
不顾一切的集权。
且这个集权的性质，还不是众所周知的中枢集权！
而是皇帝集权！
简单的来说，就是为皇帝集中整个大明的所有权利，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朕既国家！！
不夸张的说，倘若真要是按照这份资料上面所写的那样去做了。
那么大明朝包括皇权在内的所有势力，都将会被打个人仰马翻。
起初，苏然也不是没有想过对这份资料进行一部分的修改，以中和一下其中的暴烈成分！
但后来想了想，他还是抛弃掉了这个想法。
因为明朝不同于其他的朝代。
各方势力几百年的盘根错节之下，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
在这个集团面前，就连张居正这种既有着皇权支持，又有着阉党鼎力协助，同时其本人也是位居内阁首辅的绝世猛人，也得咬牙切齿的选择了俯首称臣！
不然的话，他别说给大明续命几十年了，政策还能不能落到实处都是两说。
明末的波云诡谲和复杂性，由此也能可见一斑。
而这也是为什么，苏然会把资料毫不修改的就丢给朱由校的最重要原因！
因为在苏然看来，想要在这种恶劣的局势下成功变法的唯一可能，就是皇帝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起码也要追平明成祖，甚至是达到明太祖的程度。
否则，在既得利益集团的疯狂反扑之下，变法不过就是一场空谈罢了。
乃至于，就连皇帝和变法大臣的性命，都将会遭受到无比严重的威胁......
“什么？？？？”
听到苏然的回答，朱由校尚且还没有开口，九千岁就率先叫嚷了起来：“苏千户，难道你是要颠覆大明祖制不成？”
连干儿子都不喊了。
九千岁此时的话音之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味道。
看向苏然的目光，也像是在看一个步入歧途的疯子！
不。
或许用妖怪更贴切一些。
对此，苏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殊不知，这个动作，却让九千岁一时间嚷嚷的更凶了。
他直接质问道：“苏然，你竟敢蛊惑皇爷废掉祖制，难道你疯了不成？”
眼神锐利，如刀开锋。
冰冷的目光，恍如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干爹莫非也是觉得，大明可以经历过一场不流血的变法吗？”苏然没有多余的解释，反倒是朝着九千岁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
九千岁一时哑然，但还是倔着脾气说道：“皇爷天资聪颖，自然是可以寻找出一种温和的变法方案。”
嗯，到底是阉宦，这时候都不忘记拍朱由校的马屁。
看来人九千岁的上位，确实是一个必然。
实在是摊上这么一个贴心人儿，谁也不会弃之于一旁而不顾啊。
“没有这种办法，也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办法！”
谁知苏然对于九千岁的回答，却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反驳道：“当今大明的大多数问题，都不是靠怀柔所能决议，想要将垃圾扫进垃圾场里，就必须要靠铁和血！”
说到这里，苏然目光灼灼的看向九千岁，眼神之中满是坚定和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