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指上轻缓地给沈娴按摩这眼廓,让她感到舒服,他扬了扬唇角,道“我是他父亲,有何好谢的。”
沈娴抱紧他,呢喃道“苏折,外面的风好大。可我觉得好安心。这一辈子,有你和苏羡陪着我,我别无所求了。”
苏折安抚着她,安稳地睡去。
待第二日起身,又是一个阳光明灿但少了温度的晴天。
沈娴让崔氏收拾好东西,他们即将离开这个地方。
在临走之前,苏折单手抱着苏折,携了沈娴往村子后面的山坡走去。沈娴手里挽着一个篮子,篮子放了些香烛,以及准备的点心。
苏折说要带她去看他母亲。他的母亲当年就葬在山坡的另一边。
过去了二十几年,不知道而今又是一番什么光景。
沈娴走在那山坡上,冷风扬起了她的青丝和裙裾,她像一朵盛开在悬崖边上的花朵,迎着风傲然绽放。
那一抹杏色裙角,与苏折的黑色衣角连在了一起,显得缠缠绵绵。
苏折肩上趴着的团子,细细白白,裹着厚厚的衣服,头上戴着厚厚的帽子。
到了山坡另一边,发现稀稀疏疏有几座坟墓坐落,坟头朝这边,能朝南望得更高更远。
苏折领着沈娴来到一座石墓前,那石墓的石头缝隙间,已经经年长满了枯草,沧桑而又寂寥。
苏折站在那坟前许久,方才抬手拔了拔坟头的枯草,与沈娴道“这是我娘。”
沈娴把苏羡放在旁边的空地上,嘱咐他不要乱走,才过来和苏折一起动手清理坟上枯草,边轻声问“多久没回来了?”
“忘了。你父皇再世时,我常常有机会得以回来祭拜。后来,好像就没再有那样的机会。”
坟头朝南,想必是他想让他母亲能够望见,他一路去了南方。
沈娴除草时,苏折忽然又道“那时我无能,这座坟墓,是你父皇曾帮我堆的。”
沈娴动作一顿,蓦地鼻尖一酸。
那时的他,该有多么无助。所以那一份让他娘亲入土为安的恩情,就足以让他铭记和报答一生吗?
沈娴道“可以跟我说说吗?”
苏折用了最简单明了的话叙说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道“被杀手追杀的时候,恰逢你父皇巡游北疆,出手相救。只是我母亲为救我,葬身刀下,无力回天。”
“那你父亲呢?”沈娴沉吟许久,终还是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却没问的问题。
“父亲,”苏折淡淡道,“不知道。好像有点印象,我母亲每日都在盼着他来,结果到死也没能盼到他来。”
沈娴半晌道“说不定他有什么苦衷,就好像你当初对苏羡一样。”
沈娴蹲在坟前点香烛,苏折揉了揉她的发,和她一起蹲下身,道“无妨,在我的记忆里,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沈娴回头对旁边的苏羡招招手,道“阿羡,快过来,见过你奶奶。”
苏羡手里中规中矩地端着香火,而后像模像样地行了一揖,奶声奶气唤道“奶奶,阿羡来看您了。”
沈娴亦敬以香烛,恭恭敬敬地唤这坟墓中的亡者一声“娘”。
祭拜完过后,一家三口就离开了这个地方。他们的路还没有走完,往后还有大好的精彩的人生。
回到村里,崔氏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崔氏告别了村里人,和沈娴苏折一起,带着苏羡离开了这个村子。
北疆边境,不仅大楚将士们等着,北夏那边也还等着呢。
苏折本想让沈娴留在村里,待他处理完事情以后再来接娘儿俩一同回京。想来沈娴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索性就不再勉强,一行人一起离开。
两天后,马车驶入了北疆的边城。镇北将军当然认得沈娴,听先一步抵达的出使队伍的描述,大概就知道是沈娴,因而进城时镇北将军亲自迎接。
给沈娴和苏折暂住的府邸也已经准备好了,虽然北疆的条件十分有限,镇北将军也尽量在这有限的条件里做到尽善尽美。
赶路了两天,崔氏先带着苏羡回院里休息。
随后沈娴便接见了镇北将军,问“现在北夏是个什么情况?”
镇北将军道“十万北夏大军屯兵边境,不肯撤军,现由北夏皇亲自坐镇领军。”说着就看了苏折一眼,又道,“北夏皇必须要见到苏大人才肯撤军。”
沈娴拧眉道“好端端的,他要见苏大人做什么?”
“这个末将也不得而知。”
沈娴当即决断道“你且派人去北夏那边说一声,我想邀北夏皇一叙,他若同意,就定个地方谈判。”
她想,也是时候与自己这位传言中的义外公见上一见了。只不过她可能没法跟他谈辈分亲情,而是以大楚一国之君的身份与他相见。
“是。”镇北将军领命下去。
镇北将军当天晚上就派人把话传到了北夏那边。
北夏皇正在帅营里,听大楚使者传话后,把使者遣送回了大楚那边。他一身明黄龙袍,扬了扬黑裘披风就坐在了主位上,喜怒无形道“这女皇,倒是有几分魄力和胆量。”
北夏都大军压境了,她还敢主动要求见北夏皇一面。
下座武将道“才刚刚上位,就敢跑到边境之地来,特忒不知天高地厚了些。这女皇,皇上见是不见?”
北夏皇窄了窄眼帘,眼里没有波澜情绪,谁也猜不透。
良久,北夏皇道“原本朕也不是要见她。”
于是第二天,北夏这边就回了话,拒绝与大楚女皇会面。
消息一传来,大楚边境将士无不愤怒。镇北将军怒言道“北夏这是裸的羞辱我大楚!”
沈娴倒也镇定自若,道“我主动要见北夏皇,北夏皇当然也有权利选择不见。这没什么,犯不着动气。”
镇北将军愤愤道“可皇上都愿意亲自出面与北夏谈判,他们却反而不领情面,这不是蓄意挑衅是什么!难道皇上不比苏大人更加有说服力吗?”
“这也是我正考虑的一个问题。”沈娴若有所思道,“只怕他们不是诚心想要谈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