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羡表情淡淡地往面前的火堆里添了两根柴火,一手揉了揉额头,似乎有点点伤神的样子。
护卫只好听命过来,老老实实把手里的东西交上。
让沈娴瞠目结舌的是,那居然是一个木盆,而且木盆里红扯扯一片,装了满满的一盆生肉,显然是护卫才在林子里打来的处理好的生肉,并且还削成了一块块一坨坨的。
沈娴头皮有点儿紧,看了看苏羡,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羡道“如娘所见。”
沈娴道“把这些弄进马车里作甚,是路上饿了当零食嚼着吃吗?”
苏羡道“是。”
沈娴道“是你个头哦!”她眼皮抽抽,看向护卫又道,“别的先不说,这盆儿怎么来的?”
护卫一丝不苟道“是太子殿下交与属下们的。”
沈娴黑着脸问“他什么时候交给你们的?”
护卫“离京的第一天。”
沈娴“他从哪里拿出来交给你们的?”
护卫“好像……是殿下马车里的座位下面。”
别问她为什么要第一时间问这个盆儿,因为她乍看之下还觉得有两分眼熟。后来再仔细一想,卧槽这不就是来来的食盆儿么?
苏羡这不孝子每天都用这食盆儿喂它哒!而且不知是不是喂久了对这只盆儿生出感情来了,来来就只认这盆儿!
要是换了别的盆儿喂,来来它不吃哒!或者说要是当着来来的面儿有人对这盆儿不敬,它也是不干哒!
哎哟我的天,沈娴揉太阳穴,顿时感觉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
苏折正一本认真地烤肉,往上面均匀地撒了一些椒盐,似乎对这个盆儿以及这盆儿碎肉完全不感兴趣,也不在意。
随后沈娴还抱有一丝侥幸地起身,朝苏羡的马车走去。
她站在车门前停了停,深吸一口气,暗暗祈祷可千万不要让她看见什么不想看见的东西,倒不是不喜欢,而是此刻出现在这里非常的不合适!
她一边祈祷一边一把捞开了车帘。
马车里面的光景一览无余。
结果沈娴就眉心突突地看见马车的地板上匍匐着一条硕大的鳄鱼,正圆溜溜地瞪着一双眼珠子,分外委屈的样子!
它嘴角连着地面都已经流了一滩哈喇子,可不是给谗的饿的。
方才护卫准备把一盆肉送进去时被沈娴打断,它在里面都闻着肉味儿了!
每天就只能待在马车里颠来颠去,还不能出去遛遛,吃东西也得偷偷摸摸,可不委屈!
沈娴扶额,仰天咆哮“苏羡!老娘迟早得给你气出高血压来!”
苏折和沈娴一样,看见那盆肉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好像他没有很赞同也没有不赞同,只淡淡对苏羡道“好好跟你娘认错。”
苏羡便规规矩矩地起身,态度非常好“娘我错了。”
随后,苏羡把来来牵出马车,来来又不会蹦跶,会直接从车辕上掉下去的,于是是苏羡动手把来来抱下车辕的。
当时沈娴见了那场景,简直不忍直视。
苏羡把来来竖着抱,来来尾巴都扫到地上去了。给沈娴一种他哪里是在抱条鳄鱼啊他分明是在抱他那生活不能自理的媳妇儿的即视感。
然后苏羡牵着来来,和沈娴一起走到苏折身边,一家人紧急开了个家庭会议。
沈娴板着脸道“你带它作甚?是宫里的肉不香,要带它去北夏觅食?”
苏羡“它黏我,我放心不下它。这种心情就好像娘去到哪里也放不下我一般。”
沈娴“……”
沈娴道“可你带它去北夏像话吗!要是你爷爷一不小心被它吓死了怎么办!你爷爷的血压肯定比你老娘的要高!”
苏羡对此很有自己的规划“我不打算让它在人前露面。下车的时候用包袱把它包起来就行了,到了院子里就让它待在花坛中,白天还能守院子。”
顿了顿,又十分讨巧道“如若有欺负娘的人,就可以给来来加餐了。”
来来鼓着眼珠子,十分赞成的样子。
沈娴看向苏折,道“苏折,你倒是说句话。”
苏折撕下外酥里嫩的一块肉,吹了吹,不烫了以后喂沈娴嘴里。
沈娴一边生苏羡的气,一边张嘴来接。
苏折问她“好吃么?”
沈娴认真地品尝起来,心头郁闷仿佛一下子因为味蕾上的享受而被冲淡了去。
苏折烤的东西,她就没有觉得不好吃的。
沈娴表情享受,道“跟那日山上烤的一样好吃。”
苏折挑眉,似乎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愉悦,似笑非笑“确定不是你太饿了的缘故?”
沈娴道“本来是不觉得有多饿的,怎么越吃越饿?”
苏折已经又撕了一块喂给她。
苏羡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是在训他么,怎么训着训着倒恩爱起来了?
不过也好,有他爹在,都不用他费心去想怎么把娘哄好。
只要爹把娘哄高兴了,在他的问题上,娘也会显得好说话很多。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沈娴吃着苏折烤的野味,欣赏完他烤野味的手,再回头看看苏羡,果然顺眼了不少呢。
沈娴也不跟他生气了,边吃东西边不紧不慢地问“说说你现在想怎么着?”
苏羡想了想,试探道“就这样带着来来上路?”
沈娴“给你个机会再好好想想。”
苏羡便道“全凭娘吩咐。”
这下换沈娴想了想,试探道“就这样把它放生了?”
苏羡默了默,道“要不娘也再想想。”
沈娴就冷哼一声,道“打从你壮着狗胆把它捎上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得到一旦东窗事发以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苏羡“我没想到会东窗事发。”
沈娴“你还敢顶嘴。”
苏羡“对不起娘我错了。”
沈娴瞪了一眼仍旧鼓着一对骨碌碌的眼珠子显得分外可怜的来来,道“你一条鳄鱼卖什么萌!”
来来也很茫然,并且无计可施。这眼珠子大它是天生的呀,又不能想缩回去就能缩回去。
于是来来只能更加可怜地鼓着眼儿。
所以说,在一条凶猛的鳄鱼身上看见这样委屈的样子,着实是一件分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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