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丰号内,灯火通明。哪怕夜色已深,依旧人来人往。
黄烁从偏门直接被带到了后堂。
老掌柜和如意掌柜接过黄烁上交的书信和玉佩,笑容满面。
“过程可还顺利?”
黄烁故意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有点小意外,我到的时候,那个女子似乎遇到了什么事,追着一个人出去了。看其轻功,我不是对手。所以趁机杀了书生,确认了书信和玉佩都在后,我就撤离了。抱歉,那名女子确实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那到无妨,主顾要求也主要是书信和玉佩,杀人只是附加。书生死了也就够了,好,这次任务算你一个甲等。休息去吧,有新活儿,再通知你。”
黄烁感激万分,说了一堆场面话,才起身告辞。
双方即没提及女子超出情报的实力,也没提及任务完成后黄烁消失的一个多时辰。谈笑之间,就把一些疑点忽略了过去。
黄烁也是在赌,利用信息差在赌。他消失的一个多时辰,是一个很大的疑点。但因为祥丰号的人知道他是六扇门的,所以很容易把这算在六扇门头上。很难想到这是黄烁的个人行为。
离开了祥丰号,黄烁在夜色中兜兜转转,确认没有跟踪后,换上一身书生样式的服装,面容变幻,化作了书生的模样。
按照书生的记忆,摸向了一座大宅。
书生要找的言官,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宋大人,这可是正三品的朝中大员,又属清流,威望极高。
书生之所以要找他,是因为这位宋大人不但名望极高,更和他那个当知州的爹是同窗,关系极好。顺便说一下,那枚龙佩是两位定下娃娃亲后的信物。这书生本是那位宋大人未上门的女婿,本待这两年考取功名后,就功名美人前途三位一体。没成想出此意外。
至于那位金牌捕快女子,这就是一个悲伤的渣男的故事了。无依无靠,一身血债的书生凭本事招惹一个美女保镖,也算是本事。
如果不是黄烁插手,这很有可能是一段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故事。不过也不一定,他们之所以不敢直接找上门去,而是打算半路拦截宋大人,也是迫于无奈。
哪怕被爱冲昏了头,一个金牌捕快的基本功还是在的。女子很容易就察觉了宋大人府外早已是暗流涌动,布下了重重陷阱,就等他们自投罗网了。毕竟书生和宋大人的关系又不难查,金牌女子能保证路上专业的反侦查,悄然进入帝都。但知道了目的地,想守他们又有多难。
所以只有在午门附近,在禁军控制的范围,金牌女子才有信心安全的把书生送到宋大人面前。
不过对于黄烁来说,这都不再是问题了。
金牌女子应该已经被六扇门控制了,书生也死了。连信件和信物都已经交到了祥丰号。那些人也就没必要再守在宋府外了。毕竟在帝都监控朝廷命官,三品大员,这是犯忌讳的事。更重要的是犯了东厂和锦衣卫的忌讳,这是人家的本职工作,呛行啊?
当然了,埋伏虽然撤了,但保险起见,还是留个几个外围的监视人员。只可惜这些人防的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么可能防的了黄烁这样的武道高手。
借着夜色,轻功几个腾挪,黄烁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宋府。分辨了一下房屋布局,很快就摸到了宋大人的床前。
这也难怪朝廷对江湖的态度那么纠结,一边要拉拢控制,一边恨不得全弄死。到了大清,更是借助兵锋,几乎摧毁了大部分门派,几乎断绝了真气之道。侠以武犯禁,堂堂三品大员,府上虽然也养了一些家丁护院,但是对于江湖高手来说,依旧如履平地。
黄烁真发起狠来,一夜间弄死十几个朝廷大员并不算困难。只不过下场也会很惨,必然迎来六扇门和那些朝廷供奉的江湖高手的绞杀。平衡只是相对的,相互震慑才是朝堂和江湖的平衡。
轻轻摇醒宋大人。那位宋大人一个激灵,张嘴就要喊。被黄烁抬手捂住了嘴。可惜没学点穴的功夫,又不好下重手,还真有点挺麻烦。默默的记上一笔。
“宋世伯,是我,莫出声。”
借助月光,宋大人看清了眼前的人,两眼一翻,差点直接晕过去。幸亏久居高位,养气功夫还算有成。
“小默?你你是人是鬼?他们说说”
“我死了?嗯,没错,确实死了一回。”
能做到三品,还是御史这种不受待见的官,宋大人确有超出常人的水准。心念电转,就冷静了下来。
“莫非是假的?那些人可不好糊弄。”
“六扇门的手段,应该能糊弄一段时间。好在我们需要的时间也不多。”
“你糊涂!”
宋大人突然呵斥了一声,身上迸发出了浓浓的官威。
“六扇门只负责江湖事务,严禁插手朝堂事务,更别说夺嫡这种大忌了。你个混蛋,怎么能把六扇门牵扯进来?这件事无论对错,无论结局如何,你都死定了!你明白么?圣上不杀你,六扇门也要弄死你以示清白。否则第一个不会放过六扇门的就是我们这些言官。”
言官这个群体很特别,本身品阶普遍不高,也没什么实权。但却是朝堂重要的组成部分,历朝历代都不可或缺。风闻奏事,告状他们是专业的,骂皇帝他们是日常的。但他们存在的根本目的,还是维护朝堂的规矩,监察一切越格之事。
所以金牌女子的行为在宋大人这里是绝不能容忍的。一旦这次因为儿女私情,手软了。很有可能就成为了六扇门插手朝堂的起点。这一帮要权利有权利,要高手有高手,要情报有情报的人,一旦失去约束,将是比锦衣卫和东厂更恐怖的存在。所有当官的都清楚,忠诚是经不起考验的,只能约束。
黄烁自然考虑过这个问题,一丝疯狂浮现在脸上。
“世伯,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弟弟妹妹,一家十三口,连家里的仆役家丁,整整三十口人,一个都没活。我妹妹才六岁啊!他们怎么那么狠的心?我要不是外出踏青,要不是小娟拼死相救,我现在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宋大人,六扇门关我屁事!个人的死活又算什么?您觉得我还在乎生死么?要不是为了让凶手付出代价,我早就随家人而去了。”
宋大人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已然疯魔的少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他三品的身份,又在帝都,隐约已经能接触到一些高层的意图了。汉王养寇自重圣上知道么?就这一个月左右,光都察院从各方收到的弹劾汉王的指控就不下十份。虽然证据都弱了些,但是汉王的所作所为大家基本心知肚明。
但诡异的是,这些奏章送上去,都石沉大海,没激起一点风浪。
都是老官油子了,宋大人那还不明白,圣上早知道了,只是碍于其他原因,刻意压了下来,淡化处理了。
这是往好了想,是圣上英明神武,自有安排。往坏了想,是圣上父子情深,不想把事搞大。自己的亲儿子,跟在身边征战四方的亲儿子,功勋卓著的亲儿子,咋了?还非要杀了不行?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种事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自觉躲的远远地,不想惹祸上身。
“你要告汉王,可有什么站得住脚的证据。你要知道,凭你现在连功名都没有的一届白身,想告亲王,有证据都难保你活命。要是证据不足,生死是小,你父的一世英名具毁,而且弄不好就要诛三族。”
黄烁拿出那封信。
“这就是我父亲的死因,府兵意外拦截到了汉王送给妖女唐赛儿的密信。不但提供兵器物资的支援,各地地形和布军的情况。更是妄言,要纳妖女为妃。”
说这话的时候,黄烁表面虽然气愤,但心底不知为何有种诡异的感觉。怎么有种莫名被绿的怪异感?
宋大人默默地看了信,面无表情。
“好吧,我会帮你把此信放入奏章送上去。但实话实说,我不能向你承诺什么。对了,你现在住哪里?”
黄烁默默地把龙佩放在桌上。
“我现在被安排在,六扇门的地方,还算安全。毕竟我死了嘛,相信也没什么人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其实是齐伯安排的一处隐秘住所,和六扇门一毛钱关系没有。至于龙佩,宋大人岂会无缘无故提及诛三族。放下玉佩根本就不是什么信物,而是退婚的意思。否则真出事,宋大人一家也要受牵连。
安排好这一切,黄烁再度悄然离开了宋府,悠悠哉回了自己的庄园。鱼饵已经丢下去了,至于能不能钓上鱼,能钓多大的鱼,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他要做的那件疯狂事,本就几率渺茫,只是留下一丝机会罢了。
黄烁是一个战意高昂的武者,以往任务虽有蛰伏,但无一不是要靠武力确保任务的。但这一场游戏把他快憋疯了,要么是武力不起作用,要智取。要么是武力太高端,他玩不起。
但是黄烁有一个执念可一直没忘,那就是屠龙。任你王侯将相,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他只是要争取那么一个直面朱棣,方寸之间的机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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