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连续两天没日没夜的攻击,不仅是守城的士兵,就连罗继兴也要崩溃了。城内的投石机跟床弩,大半都损坏了,而反观对方,攻势依旧,这般被动挨打,任谁也受不了。
罗继兴知道,宁德县城,是守不住了,当忠勇军发起全面攻城,就是他溃败的时候。
“投石机加大仰角,弓弩手推进,床弩自由射击!”孙宇看着河中水面慢慢下沉,知道上游已经筑坝截水,他只有一天的时间。
“快!快!上去守城!”罗继兴听见亲兵来报,说忠勇军弓弩手已经布置到护城河边,立刻知道,对方要发起总攻了。
这城内的士兵,大多都是带不走的,若是可以,罗继兴希望他们全部战死此处,为国尽忠。
带着抗拒的心理,士兵走得很慢,没人想上去面对敌人的巨石跟强弩。
等到罗继兴踏上城头,让他咬牙切齿的攻城车,已经高耸而起,居然还是比城头高处一截,心中凉了半截。
眼下这破败的城头能够守住多久,更是一丝信心也无。
就在宁德县城战事正酣的同时,南楚、岳州城下,慕容延钊同样决定发起总攻。这些天,他受到了太多的压力,嘴上说得轻松,可鬓角的白发,与日俱增,向人诉说着,老将的悲凉。
“大将军,真的可以了?”宇文肃同样如此,连须发都懒得打理。昨日,已经数次攀上城头,却都被杀退,终究差了一些。
“是必须可以,死的人,够多了。”慕容延钊的压力,不仅是来自开封的官家,也有战场上士兵的伤亡。报上来的,只是一些冰冷的数字,背后却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们跟随慕容延钊跋山涉水来此,却再也回不了家乡。
南楚士兵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期,哪怕占据装备的优势,依旧付出了极大的伤亡。
“传令下去,跳荡营准备出击!”慕容延钊决定,该是祭出这张王牌了,一战定乾坤。
“保重!”跳荡营内,李继隆跟王霸互道一声保重,旋即便分开了。
如今李继隆,也是跳荡营五大校尉之一,自是不可能继续跟在王霸身边,这一战,他要靠自己。
“咚!咚!咚!”战鼓声越发急促,敲在每一位跳荡营士兵的心头,若是他们能够在城头站稳,并且活下来,银钱是大把的。若是站不住的话,那就得死,没有退路。
“上!”李继隆看见不远处的王霸,带人扛着鎏金大刀跑动,深吸一口气,随即吼道。
跟在他身边的,只有数名亲兵,其他人都在各自队长带领下,朝着前方的云梯跑去。跳荡营不同于其他,讲究的是小团队作战,发挥个人勇武。
特别是这攻城战,人群拥挤的地方,就是地方弩箭的重点招呼对象。
李继隆的长枪缚于背上,将一柄长刀衔在口中,在登上城墙的那一刻,长枪根本施展不开。
城头的落石不断砸下,李继隆抬头,盯紧上空,随时准备闪避。
果不其然,一块规则的落石,估计是门槛石,从天而降,李继隆在云梯上一个翻身,躲避至云梯后方,整个人挂在云梯下方,躲过一劫。
“啊!”一声惨叫,从下方传来,李继隆根本没有低头去看,直接翻身回来,继续攀爬。若是就这般在背面爬,李继隆自问也可以,但是爬上去,恐怕也就没力气了,下场也不会好。
“叮!”的一声脆响,李继隆吓了一跳,应该是被射中了头盔,摇晃一下脑袋,没有受伤,继续往上爬去。
还剩不到三尺,李继隆手脚并用,一股作气,攀援而上。
在李继隆的前方,已经有数人登上城头,但是面对十数倍于己方的南楚士兵围杀,溃败只在片刻之间。
李继隆取出口中长刀,从墙垛上一个飞跃,长刀往前方立劈而去,直接砍破敌军脖颈处的甲片,再一拉,便取了他的性命。
随即一个旋身,将长刀往前方扔去,同时解开背上长枪,长枪在手,李继隆整个人精神大振。
枪出如龙,大开大合,臂力见长的李继隆,如今的枪势,不再一味追求速度与技巧,颇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意味在其中。
原本城头还剩的数位士兵也同样精神大振,一时间,竟然堪堪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势。李继隆不断游走,长枪肆意挥舞,牢牢护住身后的云梯。因为他知道,只有护住云梯,他的身后,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士兵上来增援。
城头的大宋跳荡营士兵越来越多,李继隆也在不断扩展生存空间,长枪刺出的瞬间,敌人直接举刀格挡,随即收枪,往上一个横扫,直接将对方长刀给抽飞了。
此人倒也是个狠角色,直接欺身而上,一把抱住李继隆的腰身,欺他长枪不善近身搏杀。
李继隆被抱住的瞬间,直接弃枪,用拳头往敌人头部砸去。那人死死抱住李继隆的腰,就是不松手,因为他知道,一旦松手,必死无疑。
身旁的同伴瞅准机会,长枪一下刺来,李继隆侧过半边身体,被对方一枪扎进左肩,钻心刺骨的疼。
往日里,都是他刺别人,今天头一回尝到被刺的滋味。
方才李继隆因为冒进,往前突出了两步,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亲兵想要救援,却很难从容脱身。
对方抽枪,鲜血飞洒,疼痛更甚。
“啊!”李继隆大吼,随即一把将腰中男子的脑袋抱住,直接俯身,朝着对方的脖颈,一口咬下,随即大口吮吸。
原本死死抱住李继隆的敌人,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因为被咬破了血管,紧抱的双手,竟然松开了一些。
重获自由的李继隆,弯腰捡起地上的长枪,避开前方刺来的枪尖,随即一枪回刺。不去看结果,直接收枪后退,手感很清晰,刺中了。
当李继隆重新退回队伍的时候,对面的敌人开始踟蹰不前,他们能够看见,李继隆的嘴角,满是血渍,不断咬动的面部肌肉,告诉大家,那里面是人肉。
众人低头看去,果然,方才那人的脖颈处,被咬下了一大块,如今只是好大一个血洞。
对于敢吃人肉,喝人血的角色,他们本能的感到害怕。
不仅仅是南楚士兵,就连大宋士兵,也心中惴惴,听闻一个人,一旦吃了人肉,就不能称之为人,而是野兽。
李继隆的喉咙不断吞咽,为了家族的崛起,他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杀!”李继隆挺起长枪,一声大喝,继续扑杀。
被其震慑的南楚士兵,不由得吓得往后一退,让李继隆这边获得了更大的空间,逐渐站稳了跟脚。
不知道刺出了多少枪,又或者杀了多少人,直到双肩再也无法将长枪前刺,李继隆后退几步,缩在墙垛下的角落,大口喘息。
一阵阵恶心的感觉传来,让他难以呼吸,全身浴血的他,犹如战场上的狂魔,可他,毕竟还是个不满十六的孩子。
也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口,精疲力尽,到处都是酸痛,已经快要麻木了。
“胖子!”突然一声大喝传来,李继隆听出那是王霸的声音,艰难起身,朝着远处声音来处看去。
在离王霸不远处,一身甲胄的牛奉,被床弩直接射中,双手抱着弩箭的尾部,满脸不可置信。
若是寻常人,恐怕直接被穿透了,可这么大的伤口,必然五脏六腑受损,是没救了。
李继隆加入跳荡营虽然不久,却与牛奉算得上有不错的交情,眼下他这边已经站稳了跟脚,正在步步推进,以长枪拄地,往着牛奉走去。
王霸眼中充满了哀伤,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总会有人离去,没想到居然会是牛奉。
“胖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王霸不理解,牛奉这些年,连大伤都没有过,怎么今天居然被床弩射中。
“人有了野望,就想着拼搏,老、老王霸,你、不、也、一样。”牛奉每一句话,都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王霸沉默,等李继隆爬上去,自然可以有助力,可他们也得拿出实打实的战功来才行。
以前,面对赏钱的诱惑,他们尚能稳住心神,步步为营,不贪功冒进。但眼下他们面对的,乃是将军的衔职,人生难得几回搏?
“老牛,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李继隆蹲下身体,看着已经不行的牛奉,神仙难救,作为朋友,只能选择,让他走得放心一些。
“我攒的银钱,老、王霸、知道、藏在哪,帮我、送回去,叮嘱二老、不要、再被那个、不成器的、糟蹋嗬~嗬~”尚未说完,牛奉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头一歪,便离开了人世。
王霸俯身,用手将其眼睛合上,战士难免阵前亡。
“走吧!”牛奉死了,他们还得继续,战争还未结束。
“好!”李继隆知道,若想不在阵前搏命,那就得往上爬,位置越高,则危险越少。
这条路很难走,可别无选择。
夜色笼罩,大宋已经占领了整个城头,整个跳荡营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恶虎窦无伤,同样战死当场。东方锆被抬到后方的伤兵营地,能不能活下来,那得看命,跳荡营五虎,只有猛虎王霸依旧生龙活虎。
士兵同样伤亡极大,剩下的全须全尾加起来,还不满两个营,全部编入王霸跟李继隆的麾下。
王霸跟李继隆,从城头上退了下来,作为大宋禁军中最锋利的刀,他们的使命,已经结束。
在河边略作清洗,可这衣服上的血渍,一时半会是洗不掉了。李继隆对于这血腥味,已经免疫了,比起之前的城头,这边的空气中,满满的香甜。
王霸拿着一根棍子,上面串着羊腿,这是送来给跳荡营的犒赏,他俩作为校尉,分一根羊腿,不过分。
“怎么了?想什么呢?”看着出神的李继隆,王霸将羊腿翻了一面,继续烤。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上好的细盐,往上撒一些。
“如果,不是我的出现,老牛也许不会死。”李继隆对于老牛的死,自打离开战阵之后,便耿耿于怀。
“这都是命,是他自己要去博,没人逼他。”王霸心中也不好受,他与老牛的关系最好,就这么没了,心中空落落的。
李继隆也不再言语,只是盯着眼前的篝火,心中默念,等一切结束,定要走一趟老牛的家乡,将他的后顾之忧给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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