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伤兵太多,人手忙不过来,这边就疏忽了。”巧娘也是为难,之前护城河边的一战,各团伤兵都很多,很多轻伤的都还在排队。
这两位,能吃能跑的,需要伺候个什么?
老卞本来也想着有美女伺候的好事,突然看见小耳朵的熊样,顿时心中不爽,这可是自己内定的侄女婿,怎么能如此不堪?
“禀报国公爷,我等身强体健,只需稍作休养即可,无需人料理。”老卞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大嗓门说道,吓了小耳朵一跳。
“不错,还是很有觉悟的,我很看好你!”孙宇拍拍老卞的肩膀,他当然知道医护营忙不过来,但是千金买马骨,这话他得说啊,不能让人觉得他苛待了英雄。
小耳朵看着这一幕,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多读书,像老卞这般,被国公爷看重。
孙宇嘱咐他们好生休息,继续往后面去巡视。
“叔,你当真不想要医护兵服侍?”小耳朵一想到刚才跟顶级待遇插肩而过,就一阵失落。
“你想什么呢?知道有多少咱们的袍泽,等着她们去救治吗?咱们手脚俱全,要别人料理?你但有不便的地方,尽管跟叔说,叔帮你弄。”老卞大义凛然,拍着胸脯保证道。
“叔,我、我真的不是个东西,以后一定好好学习,跟叔一般,知晓大义。”小耳朵很惭愧,是啊,比起那些受重伤的士兵,他们这根本就屁事没有,怎么还能想着享受呢。
“哎,你还小,只要用心学,以后叔一定都教你。”老卞点点头,这小子还算不错,实诚,自己女儿太小,不然都想嫁给这小子了。
“叔,当时在城门口,你为什么数到十二就跑了,说好的不是十三吗?”小耳朵因为这事,心中一直有些膈应,可想到老卞这般正直的人,一定是他误会了。
“小耳朵,你有所不知,这数数计时间,不太准,叔当时太紧张,怕时间算错了。临时起意,决定早一些,不过多喝些水罢了,总比送命强。”老卞有些心虚,但是说出口的话,依旧是斩钉截铁。
实际上,老卞是早就算好了,就该是十二。但是他怕,小耳朵跑得快,万一提前一些,先落水的话,后面的他,被城头守军反应过来强弓劲弩招呼,活命的希望要小上许多。
既然愿意来执行这个任务,老卞也是愿意用性命来博军功的,但是为了活命,留些小心眼,并不算什么。
小耳朵默默点头,果然是他错怪了老卞。
当孙宇从伤兵营出来,就看见立于门口的杨启风。
“杨校尉,此番居功至伟,战事结束,本官一定为你请功!”孙宇拍拍杨启风的肩头,他们已经许久没见了,长期潜伏在杭州,为他此行,搜集了足够的情报。
“卑职不敢居功,都是份内之事。”杨启风就等着这句话呢,这南越战事结束,他的身份也差不多可以洗白了,该是往上动一动了。
“杨校尉先随我进城,咱们去那王宫门前走一遭。”孙宇摸了一下天枢剑剑柄,若是可以,他是真的不想对越国钱氏下手。
钱氏在越国树大根深,倒不会让他忌惮,真正让其忌惮的,是他们在民间的风评极佳。
彼此立场对立,对于天下大势,各有各的看法,但是钱氏主政越国之后,建树颇多,极大的改善了境内的民生,不该落得个没下场。
哪怕是后世记忆中,钱氏纳土归宋,也算是为越国百姓,行了一番功德。
越国王宫内,钱弘俶面色苍白,在软榻上躺着,宫里的御医正在行针,国相吴程,一脸忧色。
“相爷,大王怒急攻心,短时间内,不可再受刺激。一会我开个方子,每日按时服用,将养些时日,方可缓缓恢复。”御医将银针一根根拔下收好,背着药箱走到吴程身边说道。
“这、若是受了刺激,会如何?”吴程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形,这怎么能不刺激他呢,皇宫外,已经遍地忠勇军士兵,那种黑黝黝的武器,已经开始布阵了,这种时候,正等着大王拿主意呢。
“轻者,劳心伤神,重则,油尽灯枯。”御医也不清楚,这到底会如何,只能模棱两口。
“这”吴程一拳打在手心,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嘛,该怎么开口呢,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纠结的吴程,在外间不停踱步走来走去,每一炷香的功夫,都有人来禀报城外的消息,反正不会有好消息就是了。
以南越王宫的筑造规模,眼下王宫内,尚有三千精锐驻守,本可拖延一些时日,可一想到杭州城墙,旦夕便破,吴程实在是没有信心。
“相爷,城外来人了,说是让大王出去谈一谈。”禁卫中郎将钱飞骁,是钱氏大族年轻一辈的翘楚,文武双全,深得钱弘俶喜爱,将这南越最后一道屏障相托。
钱飞骁也没有辜负钱弘俶的信赖,王宫禁卫日日操练不歇,绝对是南越最精锐的禁军。
“大王刚刚施完针,如何能够上城?”吴程以手扶额,倒不是最坏的局面,总比直接攻城要好上一些。
“不如相爷先去走一遭,探探对方的意思?”钱飞骁倒不是怕了对方,对方摆明了先礼后兵,那就不妨依着对方,起码也能拖延一些时间。
眼下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等到勤王大军前来,未必没有机会翻盘。
“将军说得是,本官先去城头上走一遭。”吴程也决定豁出去了,大不了就以身殉国,也不枉他为国相二十余载。
落日西垂,秋风萧瑟,登上城头的吴程,心头渐渐沉重,这大好的河山,以及治下的万民,究竟会何去何从?
抬头看去,在敌军方阵的最前端,一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全身铠甲包裹,仅留双目可以视物。
身旁有数名壮士,扛着特制的盾牌,吴程虽然不懂这些,但就其造型而言,城头的床弩,恐怕都射不穿。
吴程还真猜对了,自打火炮准备用于实战之后,孙宇就一直想着如何提高自己的存活率,这种特制的盾牌,就是工匠营经过不下百次实验之后的产物。
内外两侧,均以一体铸成的铁板覆盖,中间是以复合材料制成,不再一味追求硬度,反而追求韧性,跟弩臂一般的标准。
这样一面大盾,重约百五十斤,造价不下三百两,绝对的奢侈物品。在一里地的距离,依旧不能挡住火炮炮弹的直射,但却能极大的卸去炮弹的动能。持盾的勇士,难以活命,但是他们保护的对象,孙宇绝对能够活下来。
炮弹直射被击中,是小概率事情,若是散弹,根本无法对大盾破防,床弩也是一般。
吴程立于墙垛之后,不由得有些紧张,他这一开口,就关系到这满城老少的身家性命。
“可是闽国公当面?”吴程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往前一步,目视城下。
“正是孙某,可是吴相国当面?”孙宇自然是不认识吴程的,但是他身边的杨启风认识,这朝堂上,但凡叫得上名号的,他都认识。
“正是吴某,我越国与大唐,向来修好,闽国公此来,我越国上下,皆是不解。”吴程带着不解问道,他也是没想明白,这南唐怎地突然下了这般的决心。
“修好?那是数十年之前的事情了,这些年,越国没少在背后使绊子。否则,我大唐,何以落到如此境地,仅剩江南半壁?”南唐早年的攻伐,可以说得上战无不胜,但是却难以有效将战果转化为实力。
这背后,固然有先帝用人不明的原因,这南越国,也没少在暗中使坏。
“闽国公此言差矣,大唐失去江北六州,那是周世宗干的,与我等何干?”吴程心中一声长叹,他对于这些破事,自然是知道的,但是眼下是不能认的。
“那福州何来?早前的清源军何以能够自立?本官在剑州灭掉的天女教何来?还请吴相解释一二。”孙宇倒是不急,这城中还在扫荡,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
城外,他已经将斥候放出去数十里地,但凡有大军前来,绝对难以瞒过他的耳目。
“福州之事与清源军自立,那是唐军彼时的将领,苛待百姓,大家奋起反抗。有些民众,心慕我南越,自发归附,这些都是有明证的。至于天女教,这事本官还真不知道,闽国公不妨细细说来。”吴程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当年这些破事发生的时候,孙宇恐怕还穿开裆裤呢,知道个屁。
至于天女教,钱仁俊都一命归西了,冤有头债有主,想找就去找。
“推卸的倒是干净,照这么说,我只要找些明证,确定这杭州百姓自发归附,也是一般无二了?”孙宇嗤之以鼻,这就是耍无赖了,那自己也可以学一手。
“闽国公此言差矣,你等大军压境,这不是以武力胁迫?”吴程赶紧分辩,这可不一样。
“好了,不扯这些了,从前唐覆灭,你越国就一直尊中原王朝为主,对于我大唐,就没干过什么好事。如今我大唐势大,你等出来降了,我可以保你等一个体面的归宿。”孙宇摆摆手,这种扯嘴皮子,跟吴程这般的老油条,他绝对不是对手,徐易若在,倒是可以试试。
“闽国公此言,可是以为吃定了我等?”吴程眼珠子一转,将腰背又挺直了两分,将文臣的傲骨,体现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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