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苏州,实在不行,还能通过水师去大宋。”吴程也明白,就算侥幸离开城池,也难逃过对方的追杀,这般说,不过是为了安抚越王一二。
“来人可是忠勇军的那位闽国公?”钱弘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事已至此,就得选一条最合适的路去走,不能冲动行事。
“正是,方才在宫墙外,与老臣有过接触。”吴程点点头,事已至此,大王能够冷静面对,确实才是上策。
“吴爱卿觉得,此人如何?”钱弘俶对孙宇的了解,都是来自于情报,并未有过接触,不过他能让王继子逍遥自在,想必心胸也是有的。
“此子狂妄之极,竟然让我等明日午时之前开门投降。”吴程也拿不定钱弘俶的心意,本着不犯错的原则,自然是要贬低一番的。
“孤想听听,真实的观感。”彼此君臣许久,钱弘俶当然知道吴程的意思,这些话不过是场面上的糊弄之言。
“人中龙凤,老臣自愧不如。”吴程心下了然,实话实说。
对于孙宇的事迹,他了解得很清楚,今日一见,只能说名不虚传。
“若是传言无差,咱们落在他手里,倒是不幸中的万幸。”钱弘俶自嘲一笑,以前觉得孙宇此人,不过是沽名钓誉,妇人之仁,今日才知晓其厉害之处,连他都生出了放弃抵抗的心思。
“大王何出此言?咱们尚有余力,胜负未定。”吴程听出了越王的言外之意,却不敢擅自表露心迹,此乃人臣大忌,有些话,只能出自主上之口。
“咱们被人一锅端,没有机会了。”钱弘俶从榻上坐起来,人家数万大军,怎么可能让他突围而去。
况且对方有数千骑兵,人的腿,如何跑得过马?钱弘俶尚不知道,对方的骑兵未至,不过也快了。
“大王,老臣无能,愧对王恩!”吴程直接跪地请罪,君辱臣死,自古如此。
“老吴啊,你我君臣多年,何必如此?”记得尚未登得大位时,钱弘俶便是这般称呼吴程的,当大王这么些年,倒是渐渐生分了。
“大王,实在是此子,行事诡异多端”吴程悲从中来,犹记得当年的意气风发,不曾想,竟然将基业这般葬送在自己手中。
“此子胆大心细,能人所不能,咱们不冤。我欲降之,也能保全宗族,对这天下万民,也算一个交代。”钱弘俶将此话说出来,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许多,直面死亡,有几人能够真的坦然面对。
况且此举,能够让越国百姓免于战火,总算将爱惜子民的名声保全了,以后也不会太难过。
“大王,此事,恐怕还得思量再三。此子是人中龙凤不假,但是南唐却并非由此子说了算,若是一旦起了波折”吴程的意思很明确,他们相信孙宇,也愿意降之,但是南唐国主李煜,才是真正的做主之人,而且朝中各般牵扯,他们赌不起。
“这个、不若跟那闽国公再细细谈一谈?”钱弘俶也觉得不太靠谱,眼下他还有资本,正是该好好讨价还价一番。
虽然他逃出去翻盘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但是战死跟投降完全是两个概念,若是投降的话,南越的土地子民,全部拱手相让。
反之,若是战死,必然烽烟处处,南唐在短期内,陷入战争泥潭,这里面的差别,大了去了。
“大王,莲香郡主年方二八,尚待字闺中,那闽国公虽纳有妾室,正妻之位却一直空悬”这是吴程能够想到最有保障的法子,将自己一行绑在孙宇的战车上。
“莲香的婚事,孤答应由她自己做主,如此这般,怕是要委屈了她啊。”莲香是钱弘俶最小的嫡女,集万般宠爱于一身,就连婚姻大事,钱弘俶也允诺可以自由做主,这要是年方二八,尚未定下终身的缘由。
话说莲香郡主,不仅貌美如花,更兼之高挑修长,心气极高。平日酷爱习武,一柄寒铁长剑,使得出神入化,三五个壮汉,也是近不了身。
“大王,这闽国公,出身高贵,文成武就,何来的委屈?”吴程心中想到,若不是怕对方看不上,他都想把女儿送去,既然要归顺,那就得抱紧大腿。
“父王、父王,楚公公,你再不让开,莲香手中的剑,可不是摆设。”就在钱弘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来人正是他们方才提及的莲香郡主。
“老楚,让她进来。”既然来了,钱弘俶心下一横,干脆让其自己抉择好了。
“爹,我要去宫外,跟那贼子一较高低。”莲香今日倒不是平日里的打扮,换上了紧身的武士服,外面覆以皮甲,将一双大长腿,衬托得格外惹人注目。
“郡主啊,这宫外数万精锐,岂是随便出去的?这是战争。”吴程心中暗道,你这打扮一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国相大人多虑了,莲香准备与那贼人比斗一番,非要替爹教训他一番不可。”莲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长期居于宫中,何曾见识过战争的可怖。
平日里,她本就武艺不错,那些侍卫也多是束手束脚,自然是无往而不利。还以为这战争就跟话本里说的那般,大家摆好阵势,各自斗将罢了。
“莲香,敌军已经重重围困王宫,如何会与你比斗定输赢?父王此番,怕是走不掉了。”钱弘俶朝着莲香郡主招手,示意她走得近一些。
“这、戏文里不都是这般说的?”莲香郡主顿时傻眼了,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莲香郡主,如今虽然我等被困于此,老臣却有一法,可保宫内众人的安危。”吴程眼看大王不好意思开口,那么只能他来为主分忧了。
钱弘俶投以赞许的眼神,他这当爹的,把闺女送出去换平安,实在是不好开口。
“国相大人既然有妙法,不妨明言,但有用得着莲香的地方,一定不推辞。”莲香郡主学武,本就有行侠仗义之心,若是能够体验一下侠女的风采,自然是极好的。
“南唐闽国公孙宇,就是城外主帅,此人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况且尚未大婚,实乃天下女子心目中的良人”吴程能够在南越朝堂屹立多年,这嘴皮上的功夫,自然是一流的,当下就是把孙宇一通夸。
莲香郡主一脸怪异,人家这率领大军,数次把越国按在地上摩擦,眼下连杭州城都破了,这般夸法真的合适吗?
“国相大人,传言中,闽国公此獠,身高九尺,体宽六尺,青面獠牙,可日食半石”莲香郡主对于孙宇的了解,基本都是来自宫女,他们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之言。
吴程跟钱弘俶对视一眼,这是对他们宣传工作的肯定,但是眼下好像起了反作用。
“咳,莲香,这些不过是以讹传讹的夸大之词。吴爱卿方才刚在宫墙上见过闽国公,不至于如此。”钱弘俶只能出言解释一二,若真的如此,他是宁死也不让女儿嫁过去的。
“那也是丑陋不堪之辈,如何能是女子良配?”莲香郡主嗤之以鼻,能够被传成这样,想必本身也是丑陋之人,只是传言略有夸大罢了。
“郡主最爱的青玉案与鹊桥仙,正是出自此人之手。容貌如何,本官未曾见过,身量修长挺拔,与郡主倒是挺般配。”吴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孙宇肯定不会丑的。据传每次回江宁,都是万人空巷,大姑娘小媳妇争先恐后去看的,想必江宁女子的审美,应该不差吧。
“怎么可能?那般的诗词,必然出自才子之手。”莲香郡主出言反驳,她不傻,已经听出了其中的意味,连般配这般的词都出来了。
“莲香,国相大人所言,皆是事实。这诗词,正是闽国公领兵之前所著,这几年,倒是鲜有好的诗词流出了。”钱弘俶觉得挺遗憾的,孙宇有这般的才华,何不多吟诗作画,也好流传千古,非要跃马征战,坑了自己与越国。
“郡主啊,这闽国公孙宇,确乃良配,老臣怎敢相欺?若是郡主与其成就好事,不仅自己觅得良人,也能为宫中众人谋一份出路,大家必定心生感激”吴程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信了,不是他们想要抱大腿,而是为郡主谋良配。
“良配?国相大人怎地不将女儿嫁过去?”莲香备受宠爱,面对吴程,也是不虚的,真有这般好事,岂能不先顾着自己。
“莲香郡主,老臣的嫡女,最小的都生娃了。”吴程两手一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那飞鸢呢?”莲香郡主岂是这般容易被糊弄住的,没有嫡女,不是还有一个庶女嘛。
话说这飞鸢,跟莲香年纪相仿,彼此倒是有几分私交。
“若是能够促成飞鸢跟闽国公的婚事,老臣感激不尽,只是这身份地位,根本不匹配啊。他日郡主跟闽国公能够成就好事,飞鸢可为滕妾。”以孙宇今日之地位,庶出怎可为妻?
“你、哼,父王,你可是说过,莲香的婚事,由自己做主。”莲香情知说不过吴程,只能转向钱弘俶。
话说莲香这性子,也真够异类的,若是寻常女子,听闻谈论自己的婚事,不是借故走开,便是听从父母之言。
“当然,只要莲香你不同意,哪怕父王粉身碎骨,也万万不会相迫的。”钱弘俶只能以退为进,莲香如今的性子,不是压迫便能有用的,早知如此,就不让她学武了。
莲香一下子愣在当场,不知所措,父王从小养育她长大,万般宠爱,她真的能如此这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