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礼诚小跑着去卷了两个饭团,中间塞了点咸菜,用手帕包好,赶回来递给严续。
严续坐在软轿中,一边啃着饭团,一边在想,如何给匡仲耒等人争取权柄。
简燧战死之后,原本严续觉得,他暂时没了染指兵权的机会,没想到居然柳暗花明。
匡仲耒无论是资历还是名望,都比简燧强太多了,毕竟是能够钳制林肇庆的存在,而简燧不过是出征都不想带着,只能留在大营混日子的罢了。
匡仲耒能够将密信送到他的手中,摆明了是想投靠与他,双方各取所需,严续自然要尽力。
李从善这些日子,总算能够睡得安稳一些,如今水师已经被牢牢捏在手中,郑彦华率精锐驻扎在江宁附近。
谭启瀚将江北大营的士兵重新整编操练,将不合格之人剔除,又招募一些青壮,勉强有了一战之力,如今就算宋军突降城外,他也不会无人可用。
“陛下,严相求见!”李从善正在用膳,哪怕贵为国主,荤菜也就只有小半只鸭。
进来禀报的 ,是如今宫中的红人李公公。
若是孙宇在此,一定会认识,这就是当初的韩王府李管事。
至于原先的安近海跟高公公,宫廷稳定之后,也就失去了价值。
“快请!”李从善丝毫没有怠慢,这次能够迅速稳定局面,严续劳苦功高。
“老臣见过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啊!”严续刚进御书房,便火烧火燎得说道。
“出什么大事了?”李从善处变不惊,他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够多了。
“驻扎建德的大将军林肇庆,意图投靠逆贼孙宇,一旦被其占了歙县,大事不妙啊!”严续尽可能将形势说得急切些,这样才能体现出匡仲耒的价值。
“狼子野心!怪不得迟迟不上表,也不率军回返,居然是想投逆。”李从善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却依旧觉得难以接受,这是在质疑他的国主之位。
一个孙宇,再加上一个林肇庆,让原本觉得前途光明的李从善,又突然晦暗的下来。
“国相以为,孤开出什么样的价码,能够稳住林肇庆?”李从善虽然恨不得杀之后快,但是眼下实在无力征伐,笼络住此人才是上策。
“陛下,林肇庆乃是杀伐果断之辈,只要孙宇那边不犯浑,恐怕咱们是拉不回来的。”严续摇摇头,若是愿意回头,早就上表了。
况且他们能开出什么样的价码,孙宇也能跟得起。
“难道就这般眼睁睁看着其威胁我大唐腹地?”江宁虽然繁华,但如今的物资供给非常依赖饶州江州一带,若是陆上交通被威胁,只能改走水路。
可若是一直这般,南唐势必对于江南西道一带失去掌控力,这是李从善不能忍受的。
“陛下,虽然林肇庆狼子野心,然行军司马匡仲耒,心怀忠义,且有精锐近万,愿为陛下分忧,这是他派人送来的亲笔信。”严续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李公公。
李从善原本愁眉不展,闻言顿时心下一松,只要有挽回之机便可。
“孤这便下令,林肇庆狼子野心,意图叛乱,着行军司马匡仲耒,拿下此獠,斩立决!”在李从善看来,只要他下了旨意,匡仲耒只要寻机,派心腹将林肇庆围杀了,其余众人,必然树倒猢狲散。
“陛下,这,还是先看看信件,匡大人在信中,有一些计划,老臣觉得还不错。”严续心中一万头草泥马跑过,林肇庆想要投靠孙宇,这种时候正是风声鹤唳,岂会轻易被匡仲耒给设计了?
“这般计策,岂不是将林肇庆麾下精锐,拱手相让?这可都是我大唐军饷供养的。”李从善对此计划,是不太满意的,若是能够干掉林肇庆,凭借朝廷的旨意收服其麾下,则能在建德站稳跟脚,攻守之势异也。
而且如今南越之地正是动荡之时,凭大军招揽睦州各地也未尝不可。
李从善如今野心滋生,岂会甘愿做随时被大宋颠覆的傀儡?若是能够快速平定江南,那么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国主,兄长李煜就算回来,他凭借功绩,依旧能够稳坐高位。
“陛下,非是不愿,实不能也,那林肇庆乃是沙场宿将,岂会这般容易被人算计?若是一旦被其识破,不仅匡大人及其麾下不保,就连歙州也危险了。”严续心中暗骂,人家能做到这般,已经是足够了,怎地还要奢求更多?
“既如此,孤该如何做?”李从善心中暗叹一声,一旦林肇庆投了对方,对朝廷的实力跟威望,都是极大的打击。
“陛下,匡大人忠义无双,自然该大加封赏,以安人心。至于林肇庆,叛逆之人,该全家抄斩,以儆效尤!”严续觉得,这是一个表明态度的好时机,让天下人看看,只有跟着朝廷,才是正途。
“善!另外,着郑彦华,分兵一万,星夜驰援歙州。”李从善也怕匡仲耒占了歙县守不住,既然眼下江宁足够安全,那就让郑彦华派人去增援一下。
至于将林肇庆满门抄斩这事,李从善直接给忽略了,不能把事情做绝,也该给自己留条退路。
夜色笼罩之下,建德城县衙内,匡仲耒握着手中的圣旨,激动得难以复加。
这一次,李从善足够大方,直接将其封为新安节度使,至于麾下各人,也都有封赏,比如校尉窦凌,直接给了个从四品的宣威将军,算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窦将军,恭喜了!”匡仲耒嘴角的喜色难以掩盖,成为一镇节度,该是何等的荣耀。
这新安节度使的驻地,就是在歙州,也就意味着,他想要名副其实,就得牢牢占住歙州这块地才行。
“该恭喜大将军才是,末将能够在大将军麾下听用,实乃幸事!”窦凌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本着近水楼台的原则,以后他就是新安军最受重用的将军了,哪怕潘无霜依旧比他高上一线。
“你我当下,该用心办差才是。”匡仲耒直搓手,他混迹官场半生,现在距离他的梦想,只有半步之遥。
“大将军说得是,末将以为,此事,宜早不宜迟。”窦凌朝着外面指了一下,夜长梦多,不如早点撤。
“窦将军此言,甚合我意!”匡仲耒同样急不可耐,既然拿到国主旨意,那就这么办吧。
匡仲耒换了一身护卫装扮,直接让窦凌拿着他的令牌出衙门,直接返回建德城北门。
窦凌吩咐一队斥候,与匡仲耒的亲卫一道,去寻潘无霜,让其连夜带人撤离。
直到寅时二刻,匡仲耒与窦凌一道,翻山越岭。此地本是南唐与越国的边境,山岭众多,且关卡林立,鲜少有住户。林肇庆大兵过境,直接给全部拔除了,现在倒是方便隐藏行踪。
“大将军,翻过前面这道山岗,就到塔下关了。”窦凌借着月光,看见前面的山顶有一个尖尖的塔顶,那是他们约定跟潘无霜集合的地方。
“怎么斥候还没有传回消息?”哪怕黑夜急行军,依旧将斥候放出去老远,活着,才有一切。
“山道难行,估计是耽搁了。”窦凌倒是要轻松许多,他们今夜撤离,本就是临时起意,不可能被算计到。
匡仲耒一路上提心吊胆,总算等来了斥候,塔下关一切正常。
随即入驻塔下关,静候潘无霜率领大军前来汇合,眼下这两千号人,就算进了歙县,也很难夺权成功。
破败的石塔,足有八层高,站在塔顶,四周的动静,根本无法隐瞒。
匡仲耒跟窦凌亲自登上塔顶,在心中祈祷,潘无霜可一定要快啊。
若是不出意料,再有半个时辰,林肇庆一定会发现他们离开了建德县城,肯定会发兵来追。
“大将军,来了!”在天色微微发亮之时,一队精锐士兵,从建德县方向,往塔下关快速行进。
匡仲耒闻言望去,果然来了,神情却依旧紧张万分,如此远的距离,根本无从分辨到底是不是潘无霜。
“大将军,咱们先下去,一会潘将军到了,咱们立刻出发!”窦凌早已急不可耐,这里距离建德县可不远,他们必须尽快赶到歙县,才有机会夺城。
“不急,再等等!”匡仲耒压制内心的激动,眼下尚未到确定的时刻。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总算能够看清队伍的最前方,果然是两面旗帜并行,这是匡仲耒跟潘无霜约定的暗号。
“走,下去!”心中大石落地,匡仲耒下塔的脚步,充满了轻快。
潘无霜率领麾下,一路疾行,同样心中惴惴,在塔下关与匡仲耒汇合之后,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歙县虽为县城,却因为紧靠两国边境,南唐将其作为军事重镇打造,城池高大坚固,且建造时依托山岭,随地势起伏,易守难攻。
歙县守将为徐代征,麾下有江北大营带来的精锐五千,另有原歙县守军五千,共计一万人马。
能够被林肇庆留下驻守歙县,自然是值得托付之人,不仅对林肇庆忠心耿耿,而且是稳重善守之辈。
若是不用非常手段,就匡仲耒等人这六千人马,连城墙都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