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中,一个身穿蓝色装甲、背负双翼的身影正貌似胡乱旋转地急速靠近,却刹那就占满了整个屏幕。
而屏幕先是一蓝,后就被一道包裹血雷的银光徒然劈断,再就一片漆黑,完全失去信号。
同时,从音响中传来的,是装甲和血肉被一起砍碎才能发出的渗人声响。
列昂尼德不由脸一白。
看这架势,他知道,派出去的那个装甲兵是断无幸理了。
最重要的是,那具造价不菲的超高速特化装甲,恐怕也是收不回的。
他们在老城区的内应绝不敢公然去回收这样一具装甲,甚至去回收引起众怒才会更得不偿失。
可以说,列昂尼德一下就给阿毕列造成了高达数千万的巨额损失。
想到这,列昂尼德不由脸色更加苍白,徒然就想到阿毕列临行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尼德,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呀!”
并且,最糟糕的是,阿毕列那句话还不是单独对他一个人说的。
感受到周围人故意投来的道道刺人目光,冷汗瞬间颗颗泌出列昂尼德的额头,让他呼吸都越来越压抑
可恶啊,可恶的蓝骑士!还有那个被砍死的垃圾半超人,也太傻、太可恶了,居然让我这么难堪!
但列昂尼德既能被阿毕列从千万同龄人中选出,重点培养,自亦非等闲之辈,抗压能力很强,很快就镇定下来,并成功将压力转化为动力。
他脸色冰冷、目光更是冰冷地想到
还没完呢?以我对少爷的了解,这点损失应该还在少爷的承受范围之内。重点是接下来一定不能再让损失扩大,并绝对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列昂尼德悄然深呼吸一口,头也不回,故作淡定地命令道
“传令兵,快把剩下的三个超高速装甲兵统统派出去。”
而令他再次感到空气沉重、难以呼吸的是,他身后并未立即传来回应。
想必,又是那个可恶云梦女人,也就是他的副团长——何扇,在从中作祟。
果然,没几秒,他身后就传来一声听起来好像充满担忧的悦耳女声
“可是,如果剩下的那三具超高速特化装甲也尽数被敌人击落,那我们今次行动的损失将超过一亿贾比,这么重大的责任,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承受不起呀!小德子你……”
“够了——”
尽管不知道那该死的“小德子”称号到底是什么鬼,尽管对方声音非常温柔好听,尽管那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处处在为他设身处地着想、真假难辨的真诚,可列昂尼德没回头就能在脑海里清晰描绘出那张他初看为之倾倒、今看却只想彻底撕碎的如画俏脸。
以及,她眼中常常会故意露出的,让他初看往往摸不清由来、明白后却只能无能狂怒的戏虐。
那个叫何扇的云梦女人最近在他心里越来越等同于魔鬼,连幻想有朝一日压在她婉约纤细的娇柔身体上策马奔腾都再也不敢。
列昂尼德猛地侧过头,睁着杀气逼人的大眼怒吼道
“我不管‘晓的之’到底什么意思,总之不许再叫这样我!还有,我话放在这,一切后果由我承担,用你们云梦人的话叫‘雨女无瓜’!”
“哦!”
身后立马传来一声好像放心了一样恶劣的声音,并紧跟着传来一句更恶劣的、差点让列昂尼德吐血三升的话
“早说嘛,小德子!”
列昂尼德几乎要把一口牙齿彻底咬碎才忍住要回身和何扇大吵一架的冲动。
何扇却犹不满足,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
“小德子,那可说定了,到时失败了,全部事情可和我这可爱无知的天真少女一点关系都没哦!”
列昂尼德控制不住地用力吸气,都不敢开口说话,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凭他过往的经验来看,和她吵架除让他吐更多的血、乃至是伤到内脏外,毫无益处。
列昂尼德只能不停地在心底告诫自己
冷静,冷静,你必须冷静!现在可是关乎生死的关键时刻啊!冷静,列昂尼德,你可是猿人中的天选之子,是这部《乱世猿豪》舞台剧的主角!你一定能行的!
足足过快一分钟,列昂尼德剧烈起伏的胸口才渐渐平复下来,且总算想起真正生死攸关的关键。
列昂尼德赶紧通过通讯设备联系快接近目的地三个半超人,厉声命令道
“各作战单位注意,这次务必随时和敌人保持五百米以上的安全距离,决不可和刚刚出去的那傻子一样重蹈覆辙!”
“是!”
然后,列昂尼德就把刚刚行动失败的郁闷恐惧、从何扇处受到的挫折,乃至是当初在顾雷那受到的巨大打击,统统化作愈发冰冷恶毒的目光,刺入恢复信号的大屏幕。
在那里,一圈闪亮的蓝色光圈,正越来越大。
而他身后的何扇见他比以往更快地回复冷静,显然是在控制情绪一块得到不小进步,也没多么失望。
她忽地以一把木扇遮面,木扇上的雕刻巧夺天工,却仅她露出的半张俏脸就让那价值不菲的画扇完全失去颜色。
只是,她那双看似温婉的幽黑美眸底部,却隐隐露出一种愈发玩味,也愈发扭曲狠毒的仇恨目光。
……
“类赛候!”
早上的课一完,费多尔就迫不及待地冲出校门,可却不是出去吃饭,而是冲到市第一人民医院,来看望依旧卧床的李师傅夫妻。
幸亏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们技术超群,并电磁手术刀效力远超旧时代大多医疗器械,李师傅夫妻总算捡回一条命,只仍需静养几日。
不想,一见到费多尔,李师傅的妻子就一拉被子,把自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
连李师傅也一下撇过头,看向窗外,貌似也被他这样的人被伤透了心。
费多尔一愣,心里不由极其难过,却也极其自责。
尽管他知道,李师傅的妻子之所以不愿见他,其实并非是怪罪他“求救太晚”,更多是自觉无脸见人。
猜都能猜出,李师傅的妻子一定无法接受自己现在凹凸不平、丑陋如鬼的难看面容。
无论什么年纪的女人,总归还是女人!
而不正是他的怯弱和犹豫,才导致事情恶化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吗?
想到老板娘曾那么和气温柔的眼睛变得如今这般黯淡阴郁,好像心都死去一样,想到老板夫妻那只剩一两万的、差点连他们自己的命都救不回的存款,费多尔更是自责到无以复加。
凭老板的手艺和那天天爆满的客流量,按理说他们不该才那点存款的。
他一个摆小地摊的同学,家里还至少有三万存款呢!那么,老板的那么多钱又到底都去了哪?
忆起许多和他一样受过李师傅恩惠的同学的面容,忆起大家当初发现面里埋着的鸡蛋时一样的兴奋,再忆起昨天大家旁观时一样的冷漠,费多尔不禁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握紧拳头、再迈不动步,只觉得自己完全没资格和脸面踏入这间病房。
倒是李师傅察觉身后异常的沉默后,疑惑地回过头,后眼里依旧有点怀念和湿润的他还主动安抚道
“是费多尔呀,快进来吧!”
可李师傅又叫了好几遍,费多尔才勉强敢进来,且依旧不敢抬头,只呆呆站在李师傅床边,既不说话也不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光埋头站着。
李师傅有点无奈,便闲聊似地开口道
“今天下面好热闹啊!”
费多尔仍不说话,李师傅只得继续说道
“这都多亏了那蓝色的骑士啊!要不是他,大家肯定都点外卖了。才不敢出来晒晒天光,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但费多尔依旧不说话,李师傅无奈地又说道
“这样热闹的声音,真是好让人怀念啊!”
“……”
接着,也不管费多尔回答不回答,李师傅一句跟着一句,控制不住地开始倾吐起自己内心满满的怀念和感伤。
“费多尔,你知道嘛,我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做面条的。我爸即使被征召入伍,也是炊事班的班长,还给瓦连京元帅做过面条。我爸的手艺连元帅都交口称赞,还一定要他战后去雪京开店,并保证会常常去吃。”
费多尔这才又是惊叹又是好奇,徐徐抬起头,犹豫几下,在李师傅的目光鼓励下,开口问道
“那,那您家干嘛还来这开店啊!雪京多好啊!而且元帅不会生气嘛?”
李师傅的表情则不由又变得怀念和感伤。
“因为这里埋了父亲的好多战友,他实在是没脸独自一人去雪京享福啊!他舍不得离开他们,更舍不得离开这座他们一起拼死守护过的城市!”
后不等费多尔想好怎么回答,李师傅就又徒然转过头,似乎有晶莹的东西从他脸上甩出,继续说道
“所以,我爸就带着当时比你还小的我,在这里开了家很气派的面馆。从那时起,一直到前几年,本来我每天都能听到这样嘈杂却幸福的热闹声音的。可那时的我,那时所有老城人,都完全不知道珍惜!”
而说着说着,李师傅终究是忍不住越来越怀念、也越来越痛苦,控制不住地热泪盈眶。
有些东西,平时难以注意到它的珍贵,但就像阳光、空气和雨水一样,一旦失去,可能就会带来致命的后果,就比如说和平和安定。
然而,现在才意识到会不会太晚了呢?
不单李师傅对此感到疑惑和纠结,外面的很多成年人又何尝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