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有点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同时又忐忑究竟是什么任务还非要单独告诉她。
梁越也是个显眼的人物,虽然也有稍作伪装,但此刻也不敢贸然强出头,真要是被认出来了,后果还真不堪设想,只焦急的看着罗敷,却做不出任何行动。
这更加深了罗敷心中对他的怀疑。
事到如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是好是歹随机应变吧。
她跟着堂主离开,两个人走了挺长一段路,然后堂主停下,前方有一处四方小亭,亭子里空无一人,堂主让她进去。
罗敷心下设防,进去?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机关陷阱。
她停在原地,用刻意压低变粗的声音问:“堂主不是有任务要交给我吗?不知此举又是何意啊?”
“让你进去就进去。”
“可是他们都去抓长公主了,我”
她亦步亦趋,慢慢挪到亭子边,声音也越来越低,差一步就要迈进亭子里,却迟迟不肯动脚。
“你的任务可比他们的重要多了。”
这道声音出自她耳边,罗敷吓了一跳,稳住神这才发现原来亭子里还有一个人。
同样的斗篷斗笠,但他一出现,堂主却表现出恭敬之态,这个人的地位显然在他之上。
原以为他就是幕后主使了,没想到又出来了一个。
罗敷看向堂主,学他的样子,假意恭顺:“但凭吩咐,一定不辱使命!”
“好。”
这个人居然还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一副调戏宠物的姿态,声音当中暗含笑意:“我要你带着你外面那群兄弟佯装悔过,假意叛反去接近李卜,等他彻底相信你们了以后,再找机会把他给杀了。”
罗敷心头一跳:“可是李卜会相信我们吗?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把我们都杀了呢?”
“那就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了,就算被杀,也算你们为光复会做贡献了,死得其所,所有人都会记住你们的。”
“那长公主那边”
“长公主那边不用你们操心,我们这么多兄弟,总能找到她的。”
让她混进李卜身边然后趁机杀了李卜,这不是开玩笑吗?找到李卜之后他们就汇合了,这不是送她东风让她光明正大回去找李卜吗?
但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上来,怪怪的。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若是这三天你不能完全取得李卜的信任并且成功杀了他的话,那我只能让那群孩子去了,孩子终究不如大人靠谱,炸城门的时候好多就没来得及跑,现在城里的孩子已经不剩下多少了,你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
罗敷想起第一天时那个在公馆放火的孩子,想起他对生身母亲对她泼天的恨便手脚发麻,要不是没有把握,她是真想现在就杀了这两个人。
原本她想着只要回去见到李卜就能解决这件事的,但事情远没有她想的简单。
那堂主接着又道:“我们会派人暗中跟着你,一旦你失败,立马换那些孩子替你,李卜现在是个父亲了,对这些真心悔过的孩子应该没什么防备,要不是还要那些孩子去做别的事,这件事本来应该交给他们的,你能做到的对吗?”
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威胁,进退的路他们都算计的一清二楚,也难怪他们能把事情越闹越大,一步步推到这种地步来,一个摒弃人性毫无下限的人,他能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罗敷只好放弃自己之前乐观的想法,重新打起精神,好好儿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走后,堂主问亭子里的男人:“确定他可以?万一”
“没有万一,女人当政的世道,江山能有多稳固,你只要做好我吩咐你的事就好了,三天的时间,足够我们把一切都布置好了。”
“是。”
梁越在外焦急等待,见到罗敷安然无恙的回来。立马松了口气,环顾四周,警惕道:“你回来了?究竟是什么任务?”
罗敷把任务的原本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然后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在找到李卜,避开堂主耳目,还能在不跟李卜相认的情况下让他把他们当做敌对的一方抓起来呢?
倘若没人监视,他们大可以回去之后商量做一场戏给堂主看,可现在身边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事情就难办多了。九九中文
不过这么一来梁越在她心中的嫌疑就小了,如果梁越真的是光复会的人,刚刚完全可以当场揭穿她,没理由也没必要在周围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下还跟她面前演戏。
可不是梁越不代表没有别人。
梁越从头到尾也不知道罗敷怀疑过他,认真想了一会儿,提议道:“我们会被人出来,但其他人不会,不如让他们打头阵,我们悄悄混入军营。”
士兵那么多,不可能每个人都脸熟互相认识,他们混在士兵中间去见李卜,李卜看见他们应该就什么都明白了。
也只能这样了,说来好笑,分明是回己方阵营,却偷偷摸摸像做贼,这辈子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经历,实在讽刺。
找到李卜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这一路上费了多少周折就不说了,一会儿有消息说他在公馆,一会儿又说不在公馆,外面乱哄哄的,遇上镇压乱党的他们还得绕着走,折腾了一晚上,总算到“家”了。
她跟梁越成功混在士兵中被人带进去,他们被人套上镣铐枷锁,由一队士兵看管,然后另让人去找李卜过来看怎么处置。
李卜又犯头疼,喝了酒,早起被风一吹,现在有点起不来。
昨天让人找了一夜没找到罗敷的尸体,说明人还活着,只是现在城中这么乱,原本找个人很简单,现在却如大海捞针。
他头疼的厉害的时候就特别想罗敷,天蒙蒙亮的时候浑浑噩噩睡了一觉,醒来就听见士兵来报说抓了几个来投降的,请他过去看看。
他按着眉心站起来:“看什么?投降?这群人死都不怕会来投降?杀了,一个不留!”
“全都杀了?”
“我的话很难懂?一个不留!”
一群到死嘴里还喊着光复会万岁的人,投降肯定是带着目的的,把这种低级且卑劣的手段用在他身上,那帮杂碎究竟是有多看不起他。
他晃晃脑袋,清醒多了,忍着刀锥刺脑的疼出门,自昨天晚上他下令,态度强硬起来之后,镇压乱党的士兵无往不利,仅半天时间就初见成效。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光复会用孩子做挡箭牌威胁,只要掐住了这个软肋他们觉得管用,就会一直这么做,一旦被他们吃死了,再想重新占据主动就难了。
那些孩子大多数都是出于自愿,小孩子没什么主见,身边的大人什么样,他们就什么样,他们觉得那是对的,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
李卜对此的意思是,如遇光复会用孩子做挡箭牌,不用畏战,凡战争总会有牺牲,这些孩子从进入光复会的那刻起,生死就已注定。
他出门的时候路过前庭,扭头就能看见那群上了枷锁来投降的人。
士兵们按照吩咐,解开第一个人的枷锁把他带出去,正挥刀欲砍,李卜去而复返,喊了声“住手”,眼睛死死盯着中间的罗敷,满脸都是疑惑与惊诧。
“你”
他掐着腰来回踱步,想把她提溜出来好好儿问问,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她以这幅形象出现在这儿,乖乖儿等死也不自爆身份肯定是有原因的。
被打断的士兵问他:“国公,人还杀吗?”
李卜拍拍脑门,挥挥手:“都带下去,带到地牢去,我亲自审!”
罗敷松口气。
他们一人一个被带到审讯室由李卜亲自审问,罗敷排在第五个。
说是审,其实就是随便问问话,一个一个单独审是为了轮到罗敷的时候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终于轮到罗敷了,她刚进门,李卜就一脚把门踹上,手在她脸上擦了擦,看她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儿,脸上表情不知是喜是悲。
“这儿没别人了,你好好儿跟我说,老实交代,昨晚上都发生什么了?”
李卜每次头疼的时候,额上都有一根青筋鼓凸出来,仔细看还能看到青筋跳动。
说来话长,罗敷就挑重要的简短截说,在公馆里发生的事,李卜听前面几个士兵说了,大致有了了解,又听罗敷说了一遍她去见了堂主,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的前因后果,心里忍不住发凉。
“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让你来不让你来,你非不听,现在好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一点差一点就让人把你们都宰了?”
他又怕又气,但气又不能耍在她身上,愤愤一捶桌子,“咚”的一声,审讯室内安静的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这种时候就得顺毛捋才能安抚他。
罗敷握住他一只手,在他虎口缓缓揉捏:“我一开始怀疑梁越是细作,后来又觉得他不像,但公馆能被人悄无声息攻进来肯定有人接应,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堂主跟那个男人说的话,越想越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