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把李卜推出浴桶,李卜甩甩身上的水,黑着脸出去,门口的侍卫看他一身水,往后退两步,退到台阶下,抱拳道:“国公,有急事。”
“什么事?”这么急,非要挑在这个时候来说。
侍卫道:“之前您吩咐让我们按照殿下口述的那个地址去找堂主,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不过在那边抓到了一个人,他怕死,没有跟着堂主离开,他说堂主他们要把整个潼关城都炸了。”
李卜拧拧袖子上的水:“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抓起来了,就在牢房关着。”
李卜步下台阶:“去看看。”
可刚下台阶,罗敷的声音便从房里传来:“换身衣服再去!”
李卜脚下不停,看起来并不打算听话,侍卫才在心里赞赏定国公支棱起来了,结果差一脚就出门了,李卜又转头折了回去。
侍卫:果然还是不能太早下定论啊!
被抓的是个卫国人,见到李卜害怕的直哆嗦,双手合十,跪在地上一个劲儿求饶:“我我什么都说,只求您饶我一命,求求您了!”
李卜让侍卫把他拉起来:“你刚刚说,光复会的人要把潼关城给炸了?”
潼关是戍边要塞,潼关城存放着不少战前军队的粮草,潼关城要是炸了,没有补给,前方将士断了粮,若再遇到鏖战,只怕撑不了多久就要败下阵来。
这针对的分明是驻守潼关前方的将士。
事情非同小可,要是真炸了,卫国破个大口子,趁虚而入的人肯定不会少。
这人怕李卜不相信他的话,声泪俱下又道:“我家里还有夫人孩子等着我呢,我不想跟他们一起去送死,我夫人孩子还在地窖里等着我给他们送饭呢,国公,您行行好,就放我回去吧,我死了,我夫人孩子也会死的!”
李卜诧异:“你夫人还活着?”
“您这说的什么话,当然还活着,之前猎杀罗刹徒的动静闹得很凶,那些人见了女人就杀,但凡有不顺着他们的男人他们也杀,我没办法了,只能把老婆孩子藏在地窖里,把邻居家女人的尸体搬过来,这才瞒过他们,然后又被迫加入他们,现在他们要炸潼关城,想让所有人都埋在城里送死,我不能再跟着他们了,我我不想死!”
潼关城这么大,想要炸掉也不容易,肯定需要很多火药,之前城门已经被他们炸了,现在还没清理出来,根本就没办法进出,可他们还能搞这么大动作,说明火药是之前就囤好了的。
罗敷说的不错,他们只是想用她来拖住自己,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要炸城。
这人又道:“那些被派出去寻找长公主的人其实也是幌子,就是为了吸引你们的视线,然后好方便他们暗中埋火药!”
“你知道他们把火药藏在哪儿了吗?”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是个小喽啰,哪里有资格知道这种事,别说我不知道了,就算有那些在光复会中地位稍高一些的人,他们也不知道。”
李卜又问:“见过堂主长什么样子吗?”
那人接着摇头:“堂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罗敷沐浴完,把李卜惯吃的药写了张药方给交给士兵,让他找个地方抓点儿药回来。
士兵拿着药方为难道:“现在城中已经找不到还敢开门的铺子了,这药恐怕不好找。”
罗敷道:“多抄几张,多派几个人去找,都是寻常药材,应该不难找,若实在找不到再回来跟本宫说,本宫另想办法。”
陆恽在门口拦下出去抓药的士兵,接过他手里的药方看了眼,笑着说:“我知道哪儿能抓药,交给我吧,我去办。”
士兵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那就多谢陆大人了。”
陆恽揣着药方,看着周围的断壁残垣,看着远处的火光冲天,心情好像不错,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一路步伐轻快。
抓药没多大功夫,他把药拿回去,交给刚刚那个士兵,让他给罗敷送回去。
士兵又对他再三感激,回去把药给罗敷,又搬来小灶小锅方便她熬药。
罗敷把药包打开,一样样数里面的药材。
这个药李卜喝的久了,药方她自然而然也就记下了,不止药方还有味道,全都刻印在脑海里,因为李卜不爱喝药,他总说那样显得他像个病秧子,而他身体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但是他又拗不过自己必须要喝,就报复似的,趁她不注意,把药过到她嘴里,看她被苦的跳脚他就开心了。
手里的药材一样不差,她检查了一遍,下锅之前又闻了闻,味道也对,但好像多了什么。
她不知道多了什么,因为药材不多不少就这些,味道很奇怪,说不上来。
罗敷把刚送药的士兵叫过来,问他去哪儿抓的药,士兵说是陆恽去抓的,说他知道哪儿能抓药。
“陆恽?他自己一个人去的?”
士兵不知道是不是药出了什么问题,讪讪道:“陆大人说他要去,卑职就”
罗敷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起舞中文
士兵走后,她把药重新包好放在桌子上,她信不过陆恽,这药的味道也不对,安全起见,还是不吃了。
然后想到陆恽,想起梁越说的,他受伤之前,潼关的情况还算可控,他受伤之后陆恽接管潼关,情况才一点点脱离控制。
他们初到潼关那天也是陆恽来接,那满脸的委屈跟无可奈何
潼关跟京城失去联系是从梁越受伤之后开始的,李卜派了多少人来潼关,但都无一例外没了消息,京城往潼关送了多少封书信,一概没有回应,这些陆恽难道不知情吗?
即便潼关再乱,他还能连回信的机会跟办法都没有吗?
罗敷心里对陆恽的疑虑越来越深,于是打算试探试探,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李卜直到天亮才回来,他跟罗敷说了潼关城可能要被炸的消息,并且印证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罗敷道:“这么一来也用不着演戏了,把梁越他们也放出来吧,我有事要说。”
李卜打开桌上的药包问:“什么事?”又道:“这是我的药?”
“是你的药,但不是给你喝的。”
李卜纳闷:“什么意思?”
“那药我闻着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反正安全起见,你还是别喝了。”
李卜扔着药包,靠在桌子前,弯着两只眼看她:“奇怪,明明是我喝的更多,我都闻不出来有问题,但殿下好像比我更了解。”
他这幅明知道自己被人放在心上还翘着尾巴求抱的表情真的刻意极了,虽然罗敷很不想惯着他,但在他注视下,还是忍不住哼唧一声,送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好像找到细作是谁了。”
罗敷不太肯定道:“不过只是猜测,是不是还得你派人暗中去查。”
“谁?”
“陆恽。”
“他?”
陆恽看着挺机灵,做事也周全,几乎每天都在外奔波,手下人也都服他,关于如何整治乱党他还给李卜出了不少主意,虽然没几个行之有效的,但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细作。
李卜捏捏耳垂,若有所思:“如果是他也说得过去,一天有一半时间看不着人,的确有这个嫌疑。”
罗敷反问他:“你就没有怀疑过?”
“哪儿有时间怀疑?”
他这一天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又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的确少有时间思考这些。
不过也不能怪他,公馆出事之前,谁能想到身边会有细作呢?
不大会儿功夫,梁越就跟陆恽一块儿过来了。
罗敷开门见山,头一句话就说他们当中有细作。
梁越反应不大,因为昨晚罗敷提醒过他,陆恽就表现得很惊讶了:“细作?怎么会有细作?”
表现的不错,挺像个不知情的人会做出的反应。
李卜接着罗敷的话往下说:“昨晚上抓住个人,说曾经见过这个细作,还说他”
话说一半,他点点脑袋佯装思考。
罗敷补上他未说完的话:“说虽然没看见他的脸,但他手上有一道疤。”
梁越纳闷:“手上有疤?没听说谁手上有疤啊?”
陆恽下意识的拽了拽袖子,跟着道:“这个特征很明显,如果按照这样来找的话,其实也不难。”
罗敷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点头接着道:“但是我们不能打草惊蛇,细作肯定就出在你们两个或是你们身边人之间,本宫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出那个细作。”
梁越耿直,几乎未有多想,站起来就道:“臣一定会尽快找出细作!”
陆恽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待他们俩走后,罗敷问李卜:“你看见了吗?”
李卜点点头:“不管有没有,人的下意识动作是不会说谎的,梁越听见细作手上有疤的第一反应是回想,在自己曾见过的人身上找破绽,可陆恽的第一反应却是拽袖子做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