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岸,找了家客栈,谢胤说要住店,要两间房。
柜台账房头都不抬一下就道:“上房两间,一共十两银子。”
“十两?”谢胤狂拍桌子:“你怎么不去抢呢?”
“这位客官,您也不看看这是哪儿,自打江南水患平息,惠水水上商路打通以后,这儿每天人来人往的,别说十两银子了,就是二十两三十两也多的是人住,更何况十两银子你在咱们这儿住的还是上房。”
“我们不要上房,就要最普通的,最好是大通铺!”
账房脸色猛然一变:“不好意思,本店只剩上房两间,您要是不需要请出门右转,那边儿桥底下兴许还剩几个石头墩能让你们将就一晚上。”
谢胤是个急脾气,当场就发作了:“你信不信爷爷拆了你的店!”
账房也是个厉害角色,人来人往的,什么样的人物他没见过,会惧怕这点小小威胁?立马就要喊打手出来。
罗敷抱着湾湾远离争斗。
闹起来也挺好的,闹得越厉害越好,这样客栈的人对他们印象就会深刻起来,李卜要是能找到这儿来,一问就能知道她的去处。
但憨厚老实的老三却是个明白人,上前按住了谢胤,劝他和气,又在他耳边低语说他们应该尽量低调行事,不就十两银子,给他就是了。
罗敷忽又心生一计,从头上拔了跟簪子走上前,把簪子往账房面前一放道:“区区十两银子,这钱我付了。”
账房拿起她的簪子对着油灯仔细看了几遍,确定是上乘佳品万金难得,揉揉眼睛问她:“你真的要用簪子抵扣?我们这儿可找不开钱。”
“不用找了,一个簪子而已,值不了多少钱。”说完看向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的谢胤:“等到了惠水城,还能少了你的钱花?看你那扣扣搜搜的劲儿!”
谢胤看直了眼,心说能出得起几百两银子定金的人果然阔气,然后迅速出手从账房手中夺走簪子,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动作一气呵成,快的让人瞠目。
账房从柜台后面出来找他理论:“你干什么?抢东西啊?”
“什么抢东西?两间上房十两银子,钱不是已经给你了?这簪子我们不当了拿回来有错吗?”
是没错,可账房不甘心啊!
“那簪子是这位姑娘给的,你凭什么拿回去?”
“我们是一起的,你有意见?还是你们这客栈上房里镶金了,一晚上值得这一根簪子的价钱?又或者”他大声对客栈里正在吃饭的人宣扬:“你们这根本就是一家黑店?”
账房说不过他,耍赖也耍不过他,客栈的名声最重要,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摆摆手让伙计带他们上去。
罗敷本想当了簪子,等到李卜寻到这儿的时候就能看到自己给他留下的线索,也更能表明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被这见钱眼开的半路给截胡了。
两间房间门对门,正好方便谢胤监视他们,进门之前,谢胤叫住罗敷,把簪子还给了她:“财不外露,你们有钱人总是不懂这个道理。”
罗敷伸手去拿簪子,还没拿到,谢胤又把手合上,低声警告:“老老实实别耍心眼儿,小爷我没那么好糊弄,我是不杀人,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不好过,明白吗?”
说完,亲手把簪子给罗敷插了回去。接着又蹲下来捏了捏湾湾的脸:“晚上再哭我就饿你三天三夜不给饭吃!”
湾湾当即撇嘴,但在谢胤凶神恶煞的表情威慑下最终没能哭出来。
罗敷带湾湾回去睡觉,谢胤亲眼看着她关门了才退回房里。
他回去就把老三从床上薅起来:“别睡了,你前半夜我后半夜,去门口守着。”
老三站在门口磨磨唧唧:“她今天一直说咱们抓错人了,你说咱们不会真的抓错人了吧?”
谢胤跷二郎腿躺在床上哼声道:“那也怪不得咱们,谁让那人连个画像都没有,就算错了,钱他也得照常给!”
“可是你看,人家母女毕竟是无辜的,万一家里人找起来那得多着急啊!”
“你废什么话?这女的穿金戴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你以为她刚刚为什么那么好心拿簪子付钱?那玩意儿是稀世珍品,最难得的,只要出手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主家,她这是故意留下线索等人来查呢,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不就说明我们确实绑错了吗?”
“那就将错就错!这女的身边有个丫鬟,那会儿走的时候我远远一瞥,岸上的应该是她男人,她男人应该会来找她,到时候找到了他们平平安安一起走,找不到咱们就等拿了钱给她男人留个信儿,反正这笔钱必须得赚!”
老三有些犹豫:“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又不害人性命,规规矩矩的还想发财,做什么美梦呢?赶紧去外边儿守着,这女人一肚子鬼主意,看着别让她跑了!”
老三只好乖乖儿出去,尽管心里觉得罗敷母女倒霉,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只能将错就错带他们回去了。
罗敷从窗户缝里看到走廊上坐着的老三,叹声气,回到床上。九六味
刚刚的举动应该是惊动谢胤了,这俩人轮流守夜的话,要离开确实不太容易。
还是等等吧,看看后半夜什么情况再说。
她这厢坐立不安不得安睡,那头李卜更是一刻不得合眼。
前去追踪的侍卫还没有消息,白廉跟素婉从府衙回来也是一无所获,他们报官说有人在码头当众劫持人口,请求衙门派人去找。
结果那县官儿居然嘬着牙花子说不急:“你们的情况本官已经命人记下了,不过在你们前头还有几桩失踪案,要查需得些时候,让他们回去耐心等待。”
这一不留神人就跑远了,还回去耐心等待,等什么?等着收尸?
白廉火气噌的一下上来,当场就要砸了公堂,幸好有素婉随行及时制止了他,拽着他离开了公堂。
“狗屁的父母官!吃着朝廷的俸禄就这样办事的?刚刚你要不拦着我,老子非把他脑袋割下来!”
素婉劝他消消气:“你没听他说前面还有很多失踪案没破吗?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你先别冲动,我们再了解看看。”
白廉在素婉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两人一商量,打算再杀个回马枪,由白廉悄悄潜入县官府邸,一探究竟。
李卜去问候了本地蛇头,他没什么特别的交流办法,免不得要上拳脚才能让人服气,一通噼里啪啦过后,舌头趴在地上被李卜踩住五根手指,一把刀悬在他手指上方,随时都会扎下来。
问个话而已,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件小事断根手指头,蛇头拍地求饶,只好如实道:“最近城中常有女人失踪,不过都是悄无声息的失踪的,像您说的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抢人的倒是没听说过,城中治安是有待提高,可那些人还不至于猖狂到这个份儿上。”
“失踪的那些女人都去哪儿了?”
“都被人送到惠水城了,我我也接过几单送人的生意,觉得不像是一般人牙子贩卖人口。”
李卜挪挪脚松开他一根手指:“那边的买家是谁?”
“不不知道,我每次把人送到码头就离开,从来没见过买家。”
“做生意不问买家,老子看着那么好骗?”他脚上加重几分力气。
蛇头哭嚎:“真不知道,不过据说是个大人物,怕暴露身份,所以才如此谨慎。”
李卜放开他,踢了他一脚让他滚,然后堂而皇之的霸占了蛇头的椅子坐着沉思片刻,最后又回到了码头。
码头上的人群早已经散尽,白廉跟素婉还没回来,水面上他们来时的船被撞的七零八碎,他又开始觉得头疼,自己按着虎口,风一吹,脑袋瞬间清醒许多。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声,风一阵阵吹过来,呼呼两声,掩饰不住身边孩子哭声。
他立马警觉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放轻脚步走过去,扒拉开草丛,看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女人惊恐的看着他,一只手捂住孩子的嘴,眼中尽是乞求,乞求他别出声。
李卜自己老婆孩子还没找到,当然无心管别人家闲事,只看了一眼就走开了。
但他刚走没几步,身后忽然唰唰冒出来几个黑衣男人,他们发现了女人,挥刀就要砍下去。
这李卜就不能坐视不理了,地上捡了几块儿石子儿,一发两颗扔出去,分别命中那人的手腕和膝盖——“哐啷”一声,刀落地,拿刀的人也跪在地上。
剩余几人看到他,立马转变攻击目标,朝他砍过来,女人抱着孩子边退边对他道:“小心!”
李卜正好满腔怒火无处泄,来了几个给他泄火的,他下手就格外的狠,不消片刻,那几个就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女人抱着孩子小心翼翼上前询问:“他们都死了吗?”
那孩子在她怀里嚎个不停,小丫头,比湾湾还能哭。
“他们为什么杀你?”
女人看了眼李卜,有些心虚,摇摇头不再说话。
“这几个人没完成任务杀你的人应该还会派人来,自己赶紧逃吧。”
“这位公子”女人眼巴巴瞧了她一会儿,忽然给他跪下了:“我求求您,您就救救我让我跟您一道走吧!”
李卜道:“我有我的事,不顺路,带不了你。”
女人忙道:“顺路的,我也要去惠水城。”
李卜神色一敛,上下打量着她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惠水城?”
女人支支吾吾,目光躲闪,忽然就答不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