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胤被罗敷一噎,说不上话来,他现在受着伤,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毫无形象可言,更别提气势了,只好乖乖儿跟着她走,先找医馆处理伤口。
而这头李卜已经随着那夫人到了知府衙门。
女人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说她是知府夫人,她男人,也就是惠水知府,最近一直在查治下县镇的少女失踪案,查来查去发现这事儿跟本地香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香商甚至暗地里找过知府,送来了两箱金子,希望知府能高抬贵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件事不要太斤斤计较。
惠水知府刘守仁是个地地道道的清官,当即就拒绝了香商,并叫人把那两箱金子一并扔了出去。
可从那之后,刘守仁家里就总无缘无故有丫鬟家丁死去,刘守仁怀疑过是香商派人暗中下的手,但苦于没有证据,直到后来他夫人在家无缘无故受袭,第二天香商派人送来慰问,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刘守仁的这位年轻夫人是续弦,两人才有了一个女儿,刘守仁怕夫人跟孩子遭了毒手,就派人把她们送到武陵妹妹家暂避。
可刘夫人路上发现有人跟踪,于是快到武陵的时候带着孩子下了船,走陆路到码头,果然,那香商想用她来要挟刘守仁,早早的派人等在码头,撞船,制造混乱,再把人带走,一气呵成,只不过他们绑错了人,绑走了罗敷跟湾湾。
李卜质问:“那你为何一开始不说?这一路上你有多少机会开口,为什么藏着掖着?”
白廉也怒道:“你知不知道被绑走的人是谁?你闯大祸了!”
刘夫人掩面哭泣:“这件事确实是因我而起,我一开始不说也是害怕,害怕公子你知道这件事以后生气不带我走,不过你放心,我夫君一定会帮你把夫人找到的,你夫人她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李卜不想听这些无用的,好在素婉看见过那个人的长相,他按照素婉的描述画下了画像,直冲衙门找到了刘知府。
刘知府在地方任职,很少会去京城,上次他去京城还是小皇帝登基的时候,那时远远见过长公主跟国公一面,而今瞅着那位怒气冲冲破门而入的人,怎么看怎么向当初远远见过一面的定国公。
李卜挥挥手,白廉拉住素婉,两个侍卫也自动在门口止步,刘守仁看这架势,忙屏退了上来问话的衙差,关上门,仔仔细细认了他一遍:“你是”
越看越熟悉,直到李卜将画像拍在桌上,并绕过他坐在了他的椅子上,刘守仁这才反应过来,忙跪下行了个礼:“下官见过国公!”
他才收到家里传来的消息,说夫人回去了,正纳闷怎么忽然回来了,都没来得及回去看看呢,就见到李卜过来,难道俩人一道过来的?
“你月月上折子,折子上面月月说你将惠水城治理的如何如何好,这就是你治理的成果?我要不是一路走来亲眼所见,刘守仁,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大本事!”
刘守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下官知罪,下官无能,下官”
李卜愤愤拍桌:“行了,知罪也好,无能也罢,我想听的不是这些无用的解释,这有张画像,上面画的是绑走长公主的人,对这儿你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你三天时间,务必把人给我找到,留一口气儿带到我面前来。”
刘守仁痴痴张着嘴:“长公主也来了?”
“我跟长公主的行踪除你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现在还不清楚对方底细,暴露身份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下官明白。”
“万芳阁的事我也听说了,失踪了这么多人,你这儿就一点线索证据都没有?”
刘守仁摇摇头:“他们实在太过狡猾,虽然有八成可能与他们有关,但是没有证据,下官也不好动手。”
这个刘守仁素有个清官的名儿,可这做事手段实在太过温吞,怀疑他就动手拿人,回头找不出证据就另外寻个错处把自己手段合法化,当官儿的想找人麻烦还怕鸡蛋里面挑不出骨头吗?
虽然他这样做法有失公允,但为了查案,有些做法很有必要,他做事该细致的时候细致,该粗糙的时候也粗糙,只要大方向正确,偶尔动用一些特殊手段也无伤大雅。
就像朝廷年年管教年年治理,但总还是没法儿完全杜绝贪官,利益驱使,即便风险再大也顶不住人顶风作案,他可以容忍贪官存在,只要能做出政绩,只要在他可容忍范围内,他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能一屁股稳稳当当扎在国公的位子上,也跟手段有关,手下人财路宽绰,当然对他愈发忠心。
也因此,李卜就不怎么能看不上那些一味只顾清廉为官,遇到什么大案要案就被困死在条条框框里一拖许久没有进展的。
虽然他亲自开口提点了,但刘守仁仍固执的坚持己见:“可这样这样不符律法啊!”
李卜拍案而起:“律法是律法,特殊案情特殊手段,你再这么耽搁下去还想害死多少人?每天找人堵在人家铺子门口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怀疑他?”
“可是”
李卜真想一脚踹过去,但仔细一想吧,江南富庶之地,油水多,需要的正是清官,把他踹死了,再来一个可未必有刘守仁这么让人放心了。
于是生生忍下了怒意:“出了事算我的,叫人查他名下房产地皮,分派人手蹲点去查,别穿衙差的衣服,便衣服出行,把你的人都从万芳阁门口撤回来。”
刘守仁想说这样不合规矩,可还未张口,就被李卜一个眼神瞪了回来,只好吩咐人去办。
白廉跟两个侍卫也都被派出去找人了,李卜则又回到了之前罗敷乘坐那条船出事的那个码头,他总有种预感,觉得罗敷离他很近很近
罗敷跟谢胤两个人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找到了一家医馆,但是他俩身无分文,想要看病,罗敷只好把头上的簪子当了,最后还用这根簪子换了一身衣服。全本
换药的时候罗敷想出去等,但谢胤总怕她跑,拽着她的衣服不让走:“你坐下!”
罗敷无奈:“我又不会走,你多大了?换个药还要人陪?”
那大夫在一旁幽幽来了句:“伤口挺深的,得缝针。”
谢胤听了立马就来劲了:“听见没有?要缝针的,我这都是因为谁?”
罗敷直想翻白眼。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啊?”大夫就着窗外的光穿针引线,闲来无事,总喜欢八卦两句。
谢胤想说话,但却被罗敷抢了先:“姐弟。”
大夫在两人脸上看了看笑道:“那你们长得可不像。”
“当然不像,异父异母的姐弟。”
大夫懵了:“那那还是姐弟吗?”
谢胤黑着脸道:“不是,她胡说的,我们俩不共戴天。”
“呐,这可是你说的啊,不共戴天,你自己看病吧,放手!”
她作势要走,谢胤急了,威胁道:“你不想见你女儿了?”
罗敷抽出手,啪啪给他来了俩脑瓜崩:“小屁孩儿不学好怎么一天天的净想着威胁人呢?”
自从他告诉罗敷自己的年龄,她就开始称呼他小屁孩儿,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还小,他还不是个男人,有的事还不能想。
“我看你也没多大,别一口一个小屁孩儿的叫我。”谢胤打掉她的手,脸都疼红了。
“反正比你大,大一岁你也是小屁孩儿。”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谁啊?我犯得上骗你?我都当娘的人了,再小又能小到哪儿去?”
说完她忽然沉默了,扭头看向门口,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夫给谢胤缝完了针,又去给他抓药,谢胤僵着刚缝完针的腿一瘸一拐坐到罗敷对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什么叫没想什么?你这表情,心事全都写在脸上了好吗?”
没想到罗敷忽然反过来凶他:“我想我夫君你管得着吗?”
谢胤不甘示弱:“你想就想呗,那你凶我干什么?你那夫君就这么好,才分开几天你就想的不行了?”
“他就是好,他对我好,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娘,他就是对我最好的人。”
谢胤不以为意:“男人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同时对别人好?”
罗敷瞪了他一眼,本来表情是愤怒的,但只一瞬间,愤怒变成了惊恐,她低下头对谢胤喊了声:“低头!”
谢胤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下意识的照做了,两人低头的一瞬间,一支箭从谢胤身后射了过来钉在了罗敷身后的柱子上。
大夫吓得两腿打颤坐在地上,谢胤大骂一声要动手,罗敷拽住他:“你去送死?自己现在什么样不清楚?走啊!”
确实,他现在这样动起手来很吃亏,俩人只能跑,谢胤的伤口刚刚缝好,这会儿剧烈动作,那些缝好的线又崩开造成二次伤害,疼的他脑瓜子嗡嗡的。
追杀他们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放箭,不断有箭从身后射过来,谢胤推了罗敷一把:“你走前面,我在你后面,别扶着我了,自己走。”
“你别逞能,伤还没好呢,你死了我上哪儿去找我闺女?”
谢胤苦哈哈笑了下:“你这是担心我还是你女儿?”
话音刚落,一支箭瞄准了谢胤颈子的位置飞了过去,只是快要射中的一刹那,忽然被半路横劈过来的一把剑斩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