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卜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伤口的持续溃烂会引发高烧,如果一直无法愈合,疮口最后只会越来越大,倘若倘若他出了什么事,那罗敷又该如何?
做错事的人总是要回到自己该回去的地方的,这一点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
可他舍不得,人一旦尝到那种热闹幸福的甜头就很难再适应从前的一无所有,那种空落落的虚无感,安静的会让人恨不能再死一次。
他在井边坐了一会儿,察觉到旁边有动静,随手捡了块儿石子儿扔过去:“出来!”
那躲在假山后的人被石子儿砸到,低着头,一瘸一拐的从假山后走出来。
李卜看了他一眼,让他过来:“站在那儿做什么?”
“国公。”玉芒抬臂一拜,他手臂伤口改还未痊愈,因此行礼也不大标准,摇摇晃晃的站着,竟然有几分可怜。
“我睡不着,出来透口气,不想国公在此,怕惊扰了国公,所以未曾现身。”
“睡不着?因为何事睡不着?”
玉芒没有吭声。
李卜知道他是别国送给罗敷的众多美男之中的一个,以罗敷现在对他的感情,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威胁,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这些时间他不想浪费哪怕一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回去吧。”他对玉芒挥挥手,再没有更多的话,转身步入长廊离开了。
玉芒虽然与李卜并无过多接触,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有种感觉,觉得李卜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李卜回到卧房的时候罗敷已经醒了,她半夜被噩梦惊醒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湾湾不在,李卜也不在,那种忽然空荡荡的感觉让她觉得无措,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来。
李卜回来便见到她呆坐在床上,双眼无神空洞洞望向前方,他上前叫她,罗敷回过神来,朝他张开双臂,李卜倾身向前把她抱个满怀,两人同时能感受到对方热烈的心跳,仿佛有一只手悄悄安抚了躁动不安的心,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你去哪儿了?我醒来之后找不到你。”
“把湾湾送回去,怎么了?做噩梦了?”
罗敷鼻音沉重,缩在他怀里点点头:“我梦见你死了。”
她说完忽然从他怀中起身,不安的问他:“你没有事情瞒着我吧?没有吧?”
李卜怔了怔,然后心虚又坚定的摇摇头:“没有!”
“真的?”
“真的,我要是骗你就让我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世间。”
如果最后真的要分开,这种结局反而是最好的,至少不用孤零零的永远饱受思念之苦。
但罗敷却十分害怕他发毒誓,一把捂住他的嘴:“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也赶紧呸呸呸,快点儿!”
李卜被她逼着连呸三声:“现在还早,我陪着你,再睡一会儿吧。”
罗敷掀开被子,两人一起躺下,李卜从身后拥着她,忽然说了声:“对不起。”
罗敷问他:“对不起什么?”
“以前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对不起。”
“你怎么忽然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就是忽然想起来了,忽然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以前都是我混蛋,害你伤心,害你”
“行了。”罗敷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都过去的事了,就别提了,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是。”李卜的脸埋在她颈窝,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很奇怪——罗敷转身面对面的抱着他,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他背上轻拍,像哄孩子似的:“今天忽然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事。”
“你也做噩梦了?”
“嗯。”
“你都这么大人了,好了好了别哭了,那换我哄你睡吧,我拍着你睡,眼泪擦擦干,闭上眼睛。”
“我又不是你闺女。”
罗敷把他的眼睛合上:“男人也是这么个哄法儿,快睡!”
李卜在罗敷怀中慢慢闭上了眼睛,毫不夸张的说,这真的是他这些年来睡过的最安稳的一觉,这一觉直睡到天亮,要不是罗敷叫他,他还能一直睡下去。
湾湾早上醒来发现又是在自己房间,她便知道一定是她爹爹把她送回来的,虽然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但是她好像从来没在爹娘房间过过一个完整的夜。
第二天她看见她娘起来了但爹爹还没起来,于是就跑去闹她爹。
她悄悄爬上床,故意捏住李卜的鼻子不让他呼吸,等到李卜实在憋不住气睁开眼睛,她就咯咯笑:“爹爹,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来!”
李卜蹙眉,把湾湾的手拿开:“你这么早就醒了?你娘呢?”
湾湾闹他,使劲拉他想要把他拉起来,李卜撑着半身坐起来,揉揉她的脑袋道:“别闹。”
湾湾爬到他身上:“爹爹,我今天可以不跟先生读书吗?我都已经跟先生读了好几天的书了,不想读了。”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出去放风筝。”
李卜把她抱起来放在地上:“好,你想去就让人带你去,你娘那儿我去说,你先出去吧。”
湾湾弯腰把鞋提上,委屈的看着李卜:“爹爹”
李卜还不解:“怎么了?”
“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为什么这么问?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那爹爹以前都会抱抱我亲亲我的,可现在爹爹都不愿意抱抱我了,也不愿意亲我了,爹爹是不是讨厌我了?”
李卜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可能呢?没有任何一个父亲会讨厌自己的孩子的。”
只是湾湾虽然是他的孩子,一直以来却不是他在与她相处,感情上终究没有那么亲切,而且在这仅剩不多的时间里,他只想每天陪着罗敷。
湾湾又问他:“那今天爹爹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放风筝?”
李卜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了她:“爹爹今天有事不能陪你去了。”
“好吧。”湾湾失望的低下头,打开门出去了。
罗敷见到女儿失落的从她跟李卜房间出来,抓住她问:“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你爹爹起来了吗?”
湾湾摇摇头,然后抱住罗敷,趴在她怀里委屈道:“娘,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以前爹爹都会抱我的,可是爹爹现在也不抱我了,跟我说话还冷冰冰的,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罗敷安慰她:“可能是你爹最近忙于公务太累了,他还没睡醒你就去闹他,要是你没睡醒我就去闹你,你会开心吗?”
湾湾摇摇头,眼中又重新有了光:“那爹爹不是讨厌我?”
“当然不是,他讨厌谁也不会讨厌你的。”
湾湾这才高兴了,方才的郁闷委屈也一扫而空,蹦蹦跳跳说要去饭厅等李卜。
可话虽这样说,罗敷也觉得李卜最近有些反常,远的不说,就说昨晚,他把湾湾送回房间后莫名其妙的伤感,甚至还哭了,罗敷都多少年没见他掉过眼泪了,一个大男人,居然在她面前哭了,她当时便觉得,他心里是不是装着什么事不肯告诉她。
他近来对湾湾似乎是不怎么上心,以前湾湾要跟他们一起睡,李卜都是一口答应下来的,尽管夜深了等湾湾睡着还是会把人送回去。
连湾湾一个小孩子都能察觉的到的变化,罗敷终于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李卜有事!
侍女说李卜还没起来,他睡觉一向浅眠,很少有睡到现在还不起来的情况。
而李卜让湾湾出去之后就开始处理伤口,他现在伤口溃烂的愈发严重了,早起甚至半边身体都无法动弹,只要稍微动一动就钻心的疼。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忍痛服了一粒药,继续贴好假伤疤,才穿好衣服罗敷就推门进来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转过身,又是一张若无其事的笑脸:“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是你起的太晚了。”罗敷眼睛看着他,同时目光又在他身上四处打量:“你今天起的比往常的每一天都晚。”
说着走近了又道:“你脸上怎么这么多汗?脸也红红的。”
李卜摸摸滚烫的脸颊,正要撒谎,罗敷冲过来捧着他的脸,与他额头相贴:“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发没发烧他自己当然是最清楚的,未免她担心叫大夫暴露了伤口的事,李卜伤在她前面道:“没发烧,我那是刚刚在房间里打了一套拳累的,出了点儿汗而已,你看你紧张的。”
罗敷伸手摸进他衣服里,果然也在他后背摸到了一层薄薄的汗:“衣服穿好先出去吃饭吧,今天不是不上朝吗?回来再洗澡吧,你闺女以为你讨厌她了,刚刚可伤心了,你赶紧去哄哄吧。”
李卜一面穿衣服一面道:“我最近都不去衙门了,在家里陪你们,哪儿都不去了。”
“不去衙门了?”罗敷惊道:“那两广总督跟线人的事怎么办?”
他道:“有六部尚书他们,我又不是他们爹,如果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要这百官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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