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一觉醒来,发现李卜还在睡,她轻轻晃了晃他,没反应,心里已经有些慌了,然后又推了他两下,叫他名字:“李卜?”
李卜仍是没有动静。
她下意识就用手去试探他的鼻息,还好,呼吸尚存,人只要还活着,事儿就不大,她又叫了他两声,仍是没有反应之后,就动手去掐他人中。
但他就好像是个活死人一般。
罗敷冷静下来,起床穿好衣服,又费劲吧啦的帮他把衣服也穿上,然后到楼下去叫侍卫,就说李卜昨晚上酒喝的有点多了,到现在还没醒,让侍卫把他抬上车,接着才叫上湾湾乘另一辆马车离开。
湾湾觉得奇怪:“娘,为什么我们不跟爹爹坐一起啊?”
罗敷心游神晃,顿了顿道:“爹爹爹爹还没醒酒,他昨天喝了太多酒,我怕你打扰爹爹休息,所以我们两个坐一起。”
“那爹爹没事吗?”
“没事,他他睡一觉就好了。”
回到公主府,李卜被抬回房中,罗敷让素婉进宫悄悄去请太医来看看,切记此事一定不可声张。
素婉记下了,进宫请了太医来为李卜诊治,太医仔细检查了李卜身上的各处伤口,又是号脉又是针灸的,如此折腾一番下来,说是各处都好好的,看不出任何病症,但人却始终都没有醒。
罗敷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叮嘱太医这件事不可泄露出去半个字,太医喏喏应下,忙退了出去。
罗敷也曾有过这种时候,那时她刚生下湾湾,然后就像现在的李卜一样睡着,因为原本的魂魄飘飘荡荡不知去了何处,无法回到身体里来,所以一直醒不过来。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之前的那个李卜已经离开了,那属于她的那个李卜又去了哪儿呢?
最近军机处和朝中各处的大臣们,因为听说罗敷软禁了李卜的传闻,因此纷纷给罗敷施压,想要见到定国公,想要确认定国公现在是不是还安全无恙。
施压的人都围到了公主府门口,侍人们堵着门不让进,他们便一齐站在公主府门口不吃不喝,什么时候罗敷肯出来见他们了,他们才愿意离开。
素婉没主意,回来问罗敷:“殿下,这可怎么办才好?那些大人们总堵在公主府门口也不是个事啊。”
罗敷心里有想法,无论如何,李卜昏迷不醒且昏迷不醒的原因都不能被外人知道,京城内不知道哪儿就藏着别国密探,近来京中变故想必他们已经知晓,罗敷之前为了削弱那个李卜手中的滔天权势,所以称他病了,暂时将手中权柄交于他人代管,等他好了自然会重新交还给他,因为她相信她爱的那个李卜一定会回来的。
而李卜手下这一帮人众对他又十分忠心耿耿,因为不知道内情,想来那时候就对他积压了许多不满,只不过现在才发作而已。
若是李卜不能理政的事传了出去,那边境那些虎视眈眈的军队一定会沉不住气趁机攻打卫国。
这当中有太多难言之隐,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人也不能告诉。
她坐在床边看着李卜,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低头与他额头相抵,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你随我出去见见他们。”
公主府的大门终于被缓缓打开,众臣抬起头,却见门内出来的人是罗敷。
素婉搬了一张椅子放在门口,罗敷坐在椅子上,扫视一眼台阶下的众人道:“诸位大人,平时一个二个的都嚷嚷着朝廷政务繁忙,呕心沥血,恨不能把家都搬到衙门去,说的本宫都感动的不行,觉得陛下真是天底下顶幸运的人,摊上你们这群臣子是何等的幸事,怎么?今儿都不忙了?居然有时间在本宫的公主府门口站这么久?原来平日政务繁忙的事都是骗本宫的不成?”
最前面一位资历最老的老臣上前一拜道:“殿下,并非朝廷政务不忙,而是臣等手上有许多事需要国公做主,可国公却一直称病不见人也不理政,臣等担心,所以特来探望,还望殿下成全。”
“本宫知道,近来有传言说本宫软禁了国公,可国公是什么样的人,旁人心里没数,你们这些常年跟着他在他手下做事的人岂会不清楚,本宫即便是想,又如何能软禁的了他?本宫以性命担保,国公好的很,只是因病不方便见客罢了,诸位若是没事,就请回吧。”
可台下的人却得理不饶人:“殿下!若是国公果然如您所说没事的话,那臣等可否进去探望一眼,只派一人进去做代表,只要见到国公平安,臣等立马离开!”
“王大人”罗敷笑出声来:“本宫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们究竟是陛下的臣子还是国公的臣子?凡家国大事,不应当及时上报与陛下商议,找陛下裁决吗?怎么到了你这儿,国公反而成了你们的天,见不到他你们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那既然如此,陛下只留着国公一人就好,还要你们做什么?”
“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罗敷愤而起身:“本宫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国公安然无恙,只是需要时间休养,谁若是再敢来公主府门前闹事就别怪本宫不客气!还有,有件事本宫得提醒你们,你们忠于国公无错,但你们最该忠于的人是陛下,今日之事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他会以为他的臣子眼中只有国公没有他这个皇帝,你们这么做只会害了国公!”
众臣讪讪不言,罗敷气的手都在抖,最后勉强压下怒火,转身离去。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问那位王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去吧,若是过几日国公还没有消息的话,我们再来请见国公。”
门口的人呼啦啦一下全散去了,罗敷从出来到回去,始终脊背挺直,她面对那些人的逼问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慌,但是只要一想到李卜醒来遥遥无期,心中就难过的如同刀割一般。
罗珺得知李卜病后也来探望过,但是没有见到李卜的人。
罗敷看起来很憔悴,罗珺好几次跟她说话她都心不在焉的。
“朕问过太医了,太医说国公的伤并无大碍,皇姐也不要太过担心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太医完全按照罗敷的吩咐汇报病情,当然会说没事,他的身体的确没什么毛病,但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没准了。
她现在终于能够体会到自己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李卜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与痛苦,那种守着一个人,抱着回忆过日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的感觉确实叫人绝望。
“今天戏园开张,本以为第一天会没多少人,可没想到居然会来那么多人,谢胤那个臭小子还想趁机同我压价,可我这儿生意这么好,现在已经不是非他不可了,最后还不是要回来找我。”
“湾湾问你为什么每天都躺着睡觉,她想让你起来陪她一起玩儿,刚刚她在你面前背诗你听见了吗?她现在真的很努力。”
“今天那些大臣又来了,他们都想要见你,确定你是否平安,我把他们都打发走了,但是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还能瞒多久。”
“你到底在哪儿啊?能不能听见我说话?李卜我求求你了,你醒来吧,好不好?不要再吓我了,我真的没有你那么坚强。”
她坐在李卜窗前,一边用湿手巾帮他擦脸,一边喃喃自语,也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在她抬头的某一个瞬间他就像从前一样,眼神炽热的看着她,笑着对她说:“怀意,我回来了。”
李卜身上的伤口经过这段时间已经彻底长好了,只是胸前却从此留下了一道疤,罗敷每每看到他胸口的这道疤都忍不住泪目。
朝臣们久见不到李卜,再次来到公主府外想要见李卜,罗敷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去见李卜,本想接着用上次的借口推脱,但这次朝臣们不满意,也根本不愿意听,非要见到李卜才肯罢休。
罗敷稳稳往那儿一站,道:“你们今天谁想要踏进公主府一步就从本宫的身上迈过去!”
“殿下,臣等只是关心国公,倘若国公真的没事,你便是让我们看看又如何?”
“太医说了,国公需要静养,且不宜见风,你们这么多人进去是不想国公好了吗?”
“我们只派一个人进去看看,如若国公无事,我等即刻返回,要杀要剐但凭殿下处置!”
罗敷气的手抖:“好一个但凭本宫处置,看来你们今天是不逼死本宫誓不罢休了?好!那本宫今天就跟你们耗着!”
她顶着烈日站着,已经做好打算,他们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她就同样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疾疾马蹄声,接着一堆人马由远及近赶来,为首骑在马上的人下来,看了一眼门口的大臣,径直走到台阶下,抱拳对罗敷行礼:“臣见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