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心里正烦躁,身边突然出来个人叽叽喳喳,她不耐烦,拿出李卜的剑放在桌子上,一眼瞪过去:“滚!”
伙计被她拍剑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怎么着?你还想杀人是怎么着?”
罗敷瞪着他:“我再说最后一遍,滚!”
伙计卷起袖子:“臭娘儿们,你让谁”
那个“滚”字还没说出口,伙计就被人一巴掌掀翻在地,李卜甩甩手,蹲在那伙计身边:“刚刚的话再说一遍试试。”
伙计一边脸颊高高肿起来,嘴角还有血迹,这一巴掌把他打蒙了,他连连摇头,一字一句说:“不敢了不敢了,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我错了!”
李卜将他踢远了些:“去上壶热水来。”
这次他也不敢懈怠了,提着水壶,点头哈腰就去了。
李卜掸掸身上的灰尘,重新坐在罗敷对面道:“今天一定会有人从码头离开的,不过那人不可能是郑云绅。”
罗敷望着码头的方向,轻声叹气:“船上有我们的人,只要不打草惊蛇,他确定了安全就一定会出现的。”
“王硕做事有分寸,你放心。”
罗敷拧眉,尽管在点头,可眉心却仍旧解不开:“我放心,我放心。”
王硕换上了船工的衣服,肩上搭着手巾,裤腿卷起来,坐在甲板上一边扇风一边等人过来。
这整条船上有一半是他的人,剩下的是原本就有的船工,他堂堂大将军,居然有一天会在这儿做苦力船工,而为的却只是抓一个人,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心酸。
“将军”后面一个同样船工打扮的士兵端着一碗水走过来:“喝点儿水吧。”
王硕摘下手巾就朝那士兵甩了过去:“将什么军将军?再说一遍,我现在不是将军,要是还叫错,老子就把你从这船上扔下去!”
“我错了将我错了大哥,大哥喝水!”
王硕接过水,望向岸边:“这人还能不能来了?什么时辰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回大哥,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咱们就该走了。”
“那就再等一炷香的时间。”
“可他们要是不来呢?”
“不来也走,到点儿了还不开船,停在这儿不是更惹人怀疑吗?”
“那我们今天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王硕瞪着他:“那你说怎么办?”
士兵摇摇头:“属下属下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滚,别在这儿烦我!”
那士兵老老实实走了,留下王硕一个人坐在原地叹气。
等到一炷香时间快到了,船要离开码头了王硕还是没有等到人,没办法,为了不暴露,他只能下令开船,可就在拔锚将行的时候,忽然有人嚷嚷着要坐船。
王硕往下一看,下面站着四五个人,其余四个人是跟班,正中间站着一个身穿斗篷的人,从头到尾遮的严严实实。
王硕一看,嘴角立马咧开:“说曹操曹操到,让他们上来。”
船工把人放上来,王硕狗腿一般迎上去:“几位坐船啊,要去哪儿?”
那几个人样子冷冰冰的,最前面的一个人还嫌弃王硕靠的太近,把他推远了一些:“离远点儿说话,你们的船到哪儿去。”
“我们的船往南边儿去,这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可多了,不知道您几位往哪儿去啊?”
前面那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长袍男人,后面的男人点点头,他便道:“去哪儿我们还没决定好,不过我们也是往南走,如果要停的话我们会告诉你的。”
王硕笑笑:“那行,那您往里走。”
中间那个人捂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他身边的人又都像疯狗一样,实在没有任何能够一探究竟的机会。
王硕亲自带他们进了船舱,安顿好了之后又来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们船上有茶水点心,如果您需要的话招呼一声,我这就给您送过来。”
里面的人把他赶出来:“不需要,出去出去!”
王硕想趁机往里看,但是找不到机会,又怕举动太过会被人怀疑,只好作罢。
里面那个人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更别提看出来是谁了。
人上船之后,王硕叫人给李卜送了个消息过去。
李卜跟罗敷是看着人上船的,但无法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郑云绅,结果王硕也不能确定。
关键他们还不能打草惊蛇,他们也没说要去哪儿,万一他们之间有什么传递消息的暗语,贸然行动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李卜让王硕静观其变。
王硕看到回信,急得直挠头。
“怎么样了?那群人还是没什么行动?”王硕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问:“到现在连杯水也没有要?”
“要过,但不让人送进去,都是出来拿,连门口都不让人靠近。”
“还挺警惕,弄得还挺像真的的。”
“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机会呗,国公说了不能打草惊蛇。”
王硕被鸡肉噎住了,喝了口水把肉顺下去,这一下去,脑子瞬间清醒了:“有了!”
士兵忙问:“有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有办法了!”他招招手让士兵过来:“他们在船上总是要吃喝的,到时候往他们吃喝的东西里下点药,让他们睡一觉,溜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士兵有些犹豫:“国公不是说不能打草惊蛇?那他们醒了以后不就知道了吗?”
王硕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愚蠢!他们不是会留人值守吗?门外的那个不要动,就把里面的那几个迷晕就好了,控制点用量,让人小小的睡一觉,等他们醒了也只会觉得自己是没忍住睡着了,不会想到这些的。”
“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士兵摇摇头:“没有。”
“那就去照我说的做。”
士兵点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晚上李卜跟罗敷就住在客栈,罗敷睡不着,躺在床上睁着眼,眼中空荡荡的,没有半点神采,好像魂游天外,只剩下一副躯壳。
李卜侧身拄着脑袋看着她,手在她腰间轻轻拍着:“你都已经这么久没合眼了,睡一会儿吧。”
罗敷面对着她侧身而卧,渣渣眼睛:“睡不着。”
顿了顿,又问:“你说湾湾现在睡得好不好?”
“她睡得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你要是再不睡觉身体会受不住的。”
他像哄孩子那样哄着她:“睡一会儿好不好?”
罗敷闭上眼睛说好。
可是闭上眼睛跟睡着了是两回事。
李卜了解她,也明白她心里被什么装着,嘴上说的再好,但总归没办法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到后半夜的时候,一阵夜风吹开窗户,李卜被这动静惊醒,睁开眼睛摸到一头冷汗。
他刚刚梦到郑云绅用湾湾威胁他,然后他一失手居然把湾湾从城楼上推了下去,他伸手去抓,却只抓到湾湾的半截袖子,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湾湾摔下城楼,扭曲的躺在地上,身下绽开一朵血红色的花。
这个梦太真实,真实到他即便已经醒来,脑子里还是湾湾摔下去时的画面,还有梦中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他几个吐息间平复了下心绪,下意识想要给身旁的罗敷掖掖被子,但手往旁边一摸才发现身边空空如也,早已经没有了人。
“怀意”他甚至来不及穿鞋,下了床发现门开着,于是急寻出去。
客栈不大,也并不是什么大客栈,所以走廊晚上是没有光的,他摸黑下了楼梯,看到客栈的大门也开着,心中顿觉不妙。
外面风很大,四周都十分安静,一南一北两个方向,李卜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才好。
正迷茫间,他忽然听见远处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寻着声音找过去,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马厩旁蹲着一个人。
看身形是个女人,声音随风入耳,听起来像是罗敷的。
“你别害怕,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这声音是罗敷的,她蹲在地上,她对面是个看起来跟湾湾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女孩儿战战兢兢的站在那儿,肩膀一耸一耸的。
“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你家里人呢?你爹娘呢?”
女孩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哪儿,我想回家,这儿不是我家,我要回家!”
“那你家在哪儿?”罗敷帮她擦干眼泪,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我可以送你回家。”
“在罗子巷。”
“罗子巷?”罗敷听着耳熟:“你家在京城?”
女孩儿点点头。
“那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他们他们把我绑过来的,还打了我爹娘,那个人是坏人,看着我的人喝醉了我才跑出来的。”
看来是被绑架来的。
因为这孩子跟湾湾差不多大,罗敷心里便生出许多的不忍来,把人抱进怀里,轻声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跟着我我会送你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