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芝卉姨母一开始说的刺杀计划老三父亲是不同意的,因为他觉得芝卉的母亲完全没必要这样做,如果芝卉的母亲当初真的想要赶尽杀绝的话,就不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更加不会在她回来的时候还让她好好儿的走出皇宫。
芝卉的姨母听见老三父亲这样说,眼睛一横:“连你也向着她觉得是我错了?那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
“那闵文呢?闵文就不是你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了?同样都是你的儿子,你离开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他?他也只是个孩子,他也会伤心难过,他也想要母亲能够多陪陪他!”
“这不一样!三儿从小就不在我身边,也没有父亲,一个人不定吃了多少苦,闵文有我有你,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儿枉死,你要是不帮我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我眼前碍事。”
老三父亲从来就说不动芝卉的姨母,劝说最终也不了了之。
其实他是想过一走了之的,但是又不忍心看着芝卉的姨母一个人只身犯险,便假意答应了要帮她,实则则是留在她身边见机行事,随时准备阻拦她。
这不禁让他想到了两人之间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的他籍籍无名,为了谋生穿梭在渡口帮往来的商船搬运货物,以此来挣些小钱糊口。
但是渡口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为了挣钱他时常要忍受辱骂,加上无休止的剥削,使得他整个人都显露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与虚弱来。
第一次见到芝卉的姨母就是在渡口,那时候老三的父亲正在同几个跟一起搬运商船上的货物,周围站着几个手拿长鞭的管事,目光在一众人身上来回逡巡,但凡看到有人偷懒就会毫不犹豫一鞭甩下去。
仿佛他们并不是受雇的劳工,而是奴隶一般。
那时候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吃过一次饱饭了,挣到手的钱全都用来给母亲抓药了。
可吃不饱就没有力气干活,以往肩上能抗两个麻袋,现在抗一个都费劲,走路摇摇晃晃几欲跌倒。
一旁的管事看了,直接一鞭抽在他小腿上怒骂:“干什么呢?偷懒是不是?我花钱雇你们来可不是让你们偷懒来的,起来走快点儿!”
但老三父亲当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站起来了,加上刚刚摔倒的时候身上的货物跟着砸下来,他需要的是看大夫,倘若再继续下去,这条命都要没了。
但管事的可不管那么多,这些人的命都不值钱,死了就死了,反正他们之间签的有文书,人即便是死了也不需要他们负责。
旁边的人也没有敢上前帮忙说话的,老三的父亲就这么倒在地上,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绝望的想,他可能真的挺不过去要死在这儿了。
但老天开眼,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仗义执言喊了声:“住手!”
他蜷缩着身体向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居然是个女人。
那女人看着一身风尘仆仆,大概是刚从附近的其他船上下来的,背着包袱,打扮的利挺,瞧着英气,颇有女侠风范。
周围的人都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管事先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个女人,确定这女人初来乍到应该是个没什么背景的人之后,甩着鞭子反问:“怎么?这是你男人?女人家家的学人出什么头?这儿没你的事,趁着爷现在还不想跟你计较赶紧滚蛋!”
“我如果今天非要管呢?”
“非要管?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老三父亲当时也在想,她一个女人肯定要吃亏,但有人能站出来他就已经很开心了,所以想劝她不要管自己,赶紧离开要紧。
可他张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反而是吐出了一口血。
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他好像看见女人跟那个管事的打了起来。
他那时候太虚弱了,没撑多久就彻底晕了过去,至于最后谁胜谁负这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正缓缓行驶的牛车上,旁边就坐着那个女人,她受了伤,一面低头给自己包扎一面摊开地图看了看,不过好像没看明白,加之也没什么耐心,索性就把地图扔了,扭头见他醒了,蹙起眉头:“我还以为你死了。”
他想坐起来,但稍微有所动作身上就疼的要命,没办法,只好再乖乖躺回去。
“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废话!”女人说话很冲:“当然是我救你出来的,你也是,堂堂一个大男人,遇到这种事居然不敢反抗,人家把你打死了你就高兴了?没有半点男子气概,那个人骂你是废物至少这句话没说错。”
老三父亲被她说的满脸通红,咬咬唇,心里同时也道,他的确是个废物,有手有脚却还活得这样窝囊,不是废物是什么?
女人脾气很大,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很会照顾人情绪的人,这么说完之后也不管他心里难受与否,就兀自别开脸看向了别的地方。
人家毕竟救了他,可能也就是说话难听点儿,刀子嘴豆腐心,这样的人其实心地都很善良。
老三父亲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并且还真的说服自己相信了。
路上两人各自沉默了会儿,他问那个女人要到什么地方去。
女人伸手一指反问:“这地方你看见了不觉得眼熟吗?”
老三父亲这才注意到周遭的景象,惊讶的看向她:“这是我家?”
女人哼了声权当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带你有的时候一个自称是你朋友的跟告诉我的。”
反正她也没地方可去,既然救了他,那借他家暂时容身几日应该不成问题。
可老三父亲却突然激动起来:“不行!停车!停车!我不能回家,我现在这幅样子不能让我娘看到,她会担心的,你放我下来!”
女人抓着他的领子,语气半是威胁:“你说了不算,我救了你,现在该到了你回报我的时候了,我没有地方住,借你家住几天怎么了?”
老三父亲道:“你是救了我,我也可以让你在我家住下来,但是不能是现在,你看看我伤的这么重,要是被我娘看到了,她肯定又要担心,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再伤心难过病情会加重的,我我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住的,只要不回家!”
大约是感念他的一片孝心,女人同意了暂时不跟他回家,两人到别处暂住几日。
可等到了他说的那个地方,女人捏紧拳头,瞬间连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你让我住这种地方?”
老三父亲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里破破是破了些,但好歹梦后遮风挡雨,凑合几天还是可以的。”
说着,应景儿似的,屋顶几块瓦片应声落地,气氛瞬间更加尴尬了。
女人咬紧牙关:“你管这叫破了点?我露宿街头都比住在这儿强!”
老三父亲问她:“你身上有钱吗?”
“干嘛?”女人警惕的捂紧了口袋。
老三父亲觉得她刚刚的动作有些好笑,嘴角上扬,笑道:“我没别的意思,你要是有钱就不会来我家借住了,你看你现在身无分文,除了这儿我们就只能睡大街了,但你应该不想跟大街上的乞丐们挤在一起睡吧?所以这儿就是我们放下最好的选择。”
女人环视四周,眼中仍不避讳对这个地方的嫌弃。
但他说的对,自己逃出来的时候身上就没有多少银子,这一路颠簸早就分文不剩,眼下除了在这种地方将就将就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万般不情愿都被她咽了回去,她只好把干草铺的厚一点好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一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老三父亲看她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而且还会功夫,身份必定不简单,但他也没多想,相遇是缘,只是缘分长短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在这间废弃的破屋子里暂时安顿了下来,半夜女人睡得安稳,可老三父亲却睡不着了。
他身上伤口疼的厉害,半夜里想翻个身都不能,又怕弄出的动静太大打扰了她休息,只好咬牙强忍着,就这么艰难的过了一夜,第日一早,女人出去打水,回来的时候看到他腿上的伤口,云淡风轻说了句:“你的腿溃脓了。”
老三父亲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咧开苍白的嘴唇对她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女人哼了声:“过几天不是好了,是废了,你这不行,得上药。”
“我没有钱买药。”
“那你娘呢?她难道也没有钱?”
没想到这么说完,老三突然就变了脸色:“你不要打我娘的主意!”
女人道:“你受伤了不让她知道也不去看,等你这条腿废了,你跟你娘两个老弱病残是等着老天爷赏饭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