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杀为游客们提供了一个失败的参照，只可惜没有人能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失败的了，人们只能知道失败的后果。

    沉默浮屠在三个小时之内，转化成了一个整体都布满了大脑褶皱层的巨人，它不断分裂出来的知识碎片从蓝色变成了黑色，最后则是猩红，而为了这里可能存在的“超能力的未来”而赶来的人们，多数都被这些知识碎片包围，腐化，变成了之后臭名昭著的“代谢人”，只有少数幸运儿得以逃离。

    这个新闻还是陆凝之后从自己建立的那个据点那里得到的，来自流浪者们口中互相传开的版本。当然，事实上其实也差不多。反常组们的最终手段到底还用不到，因为有另外几组反常组察觉到了这边强烈的腐烂味道赶来支援，并联手砍掉了知识巨人的足部，封锁了它的移动能力。不过这也是反常组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知识巨人根本无法杀死，最终只能将方圆二十里之内划为禁区，让流浪者们到各个基地和小型据点去宣传。知识碎片本体很容易被杀死，只要注意也构成不了威胁，唯一造成了很多问题的就是“代谢人”，也就是陆凝见到的那些异变了的人们。它们在旷野中行走，会不分昼夜地袭击人类，通过它们口中的管子刺入人类的脑部抽走一些什么东西。虽然当场不会死亡，但人会直接变成傻子，除了吃和睡以外连排泄都不知道了，不过几天就会衰弱而死。

    据点也曾见过了代谢人在附近徘徊的迹象，这些新生的怪物比此前e型的那些更加难以对付，而且形成了一个种类，幸好据点里面物资充足，发现之后就关门不出了好几天，没有遭到袭击。

    陆凝对自己找的这些人还是很满意的，生存能力要的也仅仅是生存。

    “那么，有没有关于真正的那些信徒的情报？”

    “听闻有些流浪者受到了招揽。那些信徒会提供超能力的强化和专属武器的配备，宣称自己将要从蒙昧的世界中寻找一条新的出路。一般有这种倾向的人我们都是不敢接触的，毕竟我们只是个小据点。”

    首领能说出来的情报不多，信徒们也只是留下了不少传闻，实际上却不见主要人物的行踪。陆凝哪怕用蓝色审判去寻找，也只能标记茫茫信徒中的一个，这群人每个人都抱着同一个信念，要全都找出来根本耗不起那个时间。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考虑了一下蒙昧信徒组织应该怎么找出来比较好。她现在自然可以通过蓝色审判去消灭掉一个组织，不过这么做仅仅是集散地任务的最低要求，她不想只做最低的。

    之前第三舞台的任务当中，a型病毒目录的夺回部分出现了进度提示，从进度上看这不是一个个人任务而是整个游客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约三分之一的程度，可惜不显示具体数值。陆凝想了想，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那张空白悬赏令。

    她无比肯定这就是她自己的精神映像。

    然而戒杀的经历却提醒了陆凝，不能轻易触碰这个东西。这可不像是之前错位魔方里面分裂出来的不同自我，如果用更加符合集散地的说法，这就是一次灵魂上的挑战，如果失败了，某种灵魂污染就会立刻破格。

    但另一方面来说，要从舞台剥离，可能还非得从这方面入手不可。孟倦说得不错，游客才是这个世界的构建者，世界的变化是各个游客的过往融合而成的一个混沌世界，也正因为如此，游客在这个世界里享有各式各样的特权，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造物主一样的存在。

    那么……失败会是什么原因呢？游客没有找寻到真正的自我？还是被自己的精神映像所腐蚀掉了？

    不对。陆凝敲了敲额头，她现在得知的很多东西都是来自于其余游客们说出的内容，而不是自己调查感受所知道的东西。真正可以作为判断依据的应该就是之前自己在水晶那里最直观的感受。

    她拿过了纸笔。

    首先是场景里面的游客，根据目前陆凝所见所知，她自己、唐零、孟倦、黎西楼、赵汐华、赵晨霜、戒杀，还有塔下所见的女人和赵汐华身边带着的人。这些人都有着明显的游客特征，合计是九个，而a型病毒目录一共有十个，所以还有一个游客她大概没有发觉。

    十个游客和十个a型病毒个体，简单的连线题。

    自己和空白悬赏令的关系是毋庸置疑的，戒杀也认领了沉默浮屠，那么剩下的八个……

    “第一个，半晶体立柱，纯粹的宝石状姿态，最终形成的存在一定社会秩序的怪物群体，不考虑那个我还不知道的游客……应该是赵汐华，对应的也是她的性质‘王国’。”

    陆凝在纸的下方画出了一个圈。

    “第二个，非对称镜像，赵汐华将其从迈克尔的身上夺走了，本身并不是以物质状态存在，从表现性来看和黎西楼的能力比较相似，很可能是与他相关。而开始脱离了物质世界的状态，形成的应该是‘基础’。

    “第三个……暂时不确定，而且对于最后一个病毒目录还一无所知。那么跳过这个，就是我和空白悬赏令，虽然没有使用过，但是廖洪利使用悬赏令对付我的时候几乎能对应我的能力立刻出现克制的手段，是否代表了‘胜利’？

    陆凝掐了掐太阳穴，目光向上。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这种推论上，如果这些都只是一个假想呢？虽然半晶体立柱当中我也最终受到了‘胜利’的吸引，可是这是巧合吗？还是一切都是这样的命运？提示？或是……”

    “陆凝！”

    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陆凝的思考。陆凝将纸张叠了一下塞入口袋，起身去打开了门。

    是据点的一个负责安保的年轻人，他神色有点焦急。

    “怎么了？”

    “我们的观察哨报告了消息，从东南方向有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正在往这边过来，大家要立刻往地下躲藏，并堵死所有出入口，首领让我过来告诉您一声！”

    “知道了，谢谢，你们去忙吧。”

    陆凝打发走了年轻人之后，趁着出入口还没堵上之前回到了地面上。

    黑压压的一片？她找了一座高楼爬上去，往东南方向看了一眼，也是微微一愣。确实是黑压压的一片——一整片漆黑的森林。

    末日之后，人们的确见过很多动物被异化成了怪物的，但植物是从来没有发现过被异化的迹象。这一点生物学家们认为是植物的基因或许不适合病毒感染。然而现在陆凝却看到了一片绵延的森林正在以不算太快的速度向这里移动。

    当森林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注意到在森林当中有一团隐隐的光芒。

    一瞬间，她就想起了a型病毒当中【太阳-太阳-太阳】的记录，研究者们都认为光球和周围出现的石像就是a型病毒的主体，他们却没想到，正片树林都已经成为了这个a型病毒的载体！

    唯一的问题是，这东西怎么不老老实实在原地待着，反而开始进行这样大规模的移动了？

    陆凝从楼上跃下，化为闪电对着森林冲了过去。

    这座森林真的是完全漆黑的。

    从树干，到树叶，到那些为了移动而拔出的根系，一切都是黑色的，它在移动的时候只会发出一些树叶枝干摩擦的窸窸窣窣声音，这种寂静中的响声只能让安静更加被凸显出来。陆凝在树林旁边落地，也没有看到那些树木表现出任何攻击性，而从外围是看不出里面那颗明亮的光球的。

    它要前往何处？

    森林所经过的地方，只有地面被刮擦之后留下的裂痕，一些肥沃的土壤被掠夺了大量的水分和土壤，不过也只是表层而已。森林没有造成什么杀伤，对于那些无法吸取营养的石头、废弃车辆之类的只是从上面踏过而已。

    陆凝拿出了一个简易燃烧瓶，点染之后从上方丢入了森林之中。

    火光在其中一闪而逝，里面装满的燃料连燃烧都没能办到，看来要试图伤害一般手段也是没什么用的。陆凝便从这里开始跟着森林，倒是要看看它究竟要移动到什么地方去。

    这样的现象也不光是发生在这一个地方。

    如果通讯还在，那么人们一定能够发现，除了沉默浮屠诞生的知识巨人和陆凝所掌握的悬赏令之外，其余的a型病毒个体都在向着其中一个的位置靠拢——半晶体立柱。

    而持有着a型病毒个体的那些人比陆凝更早发现了这件事。首都基地，原本被严密封锁在一个箱子里的【不存在的英雄】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箱子外面，这也立刻引起了看守者们的注意。赵汐华的车队，羽笙跟着的那位杀手也同样发现手里的a型病毒个体离开了掌控，开始往一个方向开始行进。

    随着这些病毒个体开始移动，一直萦绕在人们头顶的阴云和寒冷也在迅速消散，陆凝跟踪了不过两天的时间，就感觉周围的气温从冬日直接跳到了接近春天的时候。

    她意识到这种变化应该不是区域性的，至少覆盖了国家，甚至可能在全球都发生着。

    “那里是……”

    随着森林接近目标，陆凝也辨认出了这个自己来过的地方。半晶体立柱在阳光下反射的光辉就算在白天也看得见。而多日之后，陆凝发现附近已经出现了建筑物。

    建筑物的风格和地球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使用了大量的螺旋、三角、五芒星和弧形摆锤状的装饰，全部都呈现出仿佛沙漏一样上下粗中间细的构造，每一个建筑物顶端都会垂下十几条锁链，而建筑物的高度普遍都在三十米以上。

    陆凝甚至一时分不清这些到底是建筑还是图腾。

    黑色的森林爬入了一片建筑群当中，那些树枝攀附着周围的建筑物，树根在下方勾结上了锁链，须子深深扎入了建筑物中间的孔内，很快便在建筑当中盘踞了下来，终于不再移动了。此时，陆凝终于看到了在记录中描述的那些石像。它们矗立在建筑物的下方，向最中央的一个建筑注视着。而中央的建筑当中则亮起了明亮的光，它就像一个灯笼一样，盛装了这个a型病毒的本体。

    只有它吗？还是说……会有更多？

    遥远立柱所散发的光辉和黑色森林遥相呼应，陆凝慢慢感觉到了此前在半晶体立柱那里感觉到的那种熟悉的厌恶感，那是对于一个腐朽自我的天然排斥，当然，她知道这两个所代表的的都不是自己，而是游客。

    必须要离开了。

    与此同时，剩余的各个a型病毒个体也接近了这片被安排好的地带，它们一路上毫不遮掩的动向也引发了很多好奇者的跟随。终究之前从沉默浮屠现场逃出来的还是少数，人们多数还不了解这些a型病毒个体的危险。

    刚刚过了中午，就有人开始尝试使用火炮轰击其中一个建筑群了，那里本应进驻的a型病毒个体还没有到，他们仅仅是因为目睹了那些怪异的建筑就打算试探一下。结果是不出所料的，隐藏在建筑当中的e型怪物们蜂拥而出，只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将那些人全都撕成了碎片。

    第二个就位的a型病毒个体是【我将感激这个世界】，它是一枚直径在三米左右的大型金属球，有舱盖，但是处于密闭的状态，以不紧不慢的姿态滚动到了为它所准备的建筑群那里。在金属球的后方，还有一群个头大小不同的机器人用笨拙的步伐跟随而至。陆凝看得出来这些机器人和之前孟倦和唐零身边的那个工艺类似，带着一股陈旧和血肉的气味。

    金属球体嵌入了沙漏的正上方，随后张开了自身的舱盖。陆凝跃起看了一眼，那里面有一个看上去非常舒服的座椅，而座椅周围则有几十把沾满血迹和锈迹的钻头、锉刀、锯子、针管一类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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