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一场梦。
这个世界是由过去的回忆所拼成的。
这里是我们的梦境,因此才会如此光怪陆离。
其实大家一直都知道,陆凝也一直都知道,她从醒过来开始,每一个遇到的游客无论是形容还是直观的感受,都能知道这是一场拼合起来的梦。
可在真正对待的时候,却还是没有将这种思路代入进去,也正是因此产生了那数次失败。处处存在的“十”既算是提示,也算是陷阱,如果只是单纯地将卡巴拉十质点代入来思考,很容易忽略这里面真正的暗示。游客并不真的一一对应什么质点,那些“十”也不过都是烟雾,仅仅是作为一个指引。
它的根本在于物质和精神的清晰辨别。
是啊,她在一场梦境当中,梦境中的自己,是精神所显现的。而那些来自世界之外的,原本被认为是精神本质或者精神映像的东西,其实是物质世界的体现才对。
戒杀、萧容海、羽笙的失误都在于,他们试图让自己在精神上和对方趋同,将精神继续激发——对于拥有超能力的他们来说这不算困难,却是错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精神的存在,位于精神顶点的“王冠”之上。
半晶体立柱落下的顺序,以及最终以半晶体立柱为中心吸引来了a型病毒个体,无一不是隐晦的提示——你们要向“王国”靠拢。换句话说,是要让精神向物质化的方向靠近,而不是继续上升。
上升是什么?光明深渊是什么?羽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未知的存在,人类一切不解之物,一步步迈入无-无限-无限光的深渊,从精神侧的角度来说的向下坠落。失败的人,都是先一步跨入了光明深渊,并被其吞噬掉了。那个三环是羽笙最后所认知到的东西。
可是知道了这些能如何呢?现在观察者已经出手,将这片即将坠入光明深渊的世界纳入了视线之内。无论这是多么恐怖的事物,当做梦的人不再去梦到,它也将不复存在。
“结果最终的意思就是要让我把自己从梦里叫醒过来?”
陆凝碰了碰衣服内袋,她还是略有些犹豫,尽管这个结论是已经被验证过了的状态,可是还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将自己向物质的状态沉降。一个可以参考的情况就是那些因为知识巨人的知识灌注使多数人发生了异化,而这事实上是精神世界的人开始以物质化视角看世界所形成的惨状,精神和物质不能轻易相互观察……只有游客不同,因为这本就是他们自己的梦境。但是这也让陆凝感觉到了另外一个困难要通过安魂曲让自己的精神继续上扬很容易,可是反向操作真的玩不来。
墨痕已经包围了所有a型病毒个体所存在的全部区域内,将它和世界完全分离开来。此前的警告不会有人听不到,现在留下的人基本都是想要赌一把的。ey站在墨痕的边缘,她的双目已经变成了几乎全部是白色的状态,甚至发色也在严重褪色,但身体依然是笔直的。
这或许是这一任观察者对世界的最后一次观察了。她无法干扰梦境的主人们将这个世界塑造成如何光怪陆离的模样,也无法阻拦梦境之外的存在通过“穿孔”来并入梦境,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闭上眼睛,将那些会使梦境主人醒来的事物驱逐出去,因为这场梦一旦没有人做,这个世界就彻底结束了。不过每一次观察,都意味着她要去接近梦境的深层,也意味着她距离物质更近了一些,现在她已经无法再看到自己的世界了。
“视线”已经落在了这整片被分割出来的大地之上,那无穷的光正在继续扩展、污染,不过已经不至于再让梦境的主人苏醒了。
在真正闭上眼之前,还需要做一些事。ey抬手划出墨痕,空间折跃之后,她已经出现在了孟倦与信徒们战斗的位置。
那一瞬间,信徒们的表情都变得非常严肃。
“观察者……”
“想要存在,你们就必须在视线之内,而在视线之内,你们就永远避不开我。”ey轻声说道,“看上去你们也准备了很多手段,可是……神终究不会告诉你们真正的话语,你们捕捉了梦中的吉光片羽,将起奉为圭臬,这并不是错误,我也不会因此对你们作出审判。”
孟倦笑了起来“那么,观察者,你也应该能看到我们的身份了。”
“是的,但与此同时,我也需要提醒各位,真正在做梦的才是梦境的主人,而在梦境出现的个体并不具备指挥我的资格,你们有着有限的优势。”ey淡漠地说道。
孟倦挑了一下眉头,似乎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那么您光临于此处,究竟是为何呢?按照这个说法,您应该将我们一视同仁才对。”占星师居然也用起了敬语。
“一视同仁……没错。我只是提醒你们,时间不多,既然你们选择了留下,那么也希望你们能够在光明淹没这里的时候不会后悔自己的抉择。我在这个隔离的世界留下了一个后门,在光明吞没一切之前,任何人都还有机会逃出来。”
“哦……您真是充满了慈悲。”占星师赞扬道,“感谢您能给我们一个公正的机会。”
ey摆了摆手,转身离开,继续去通知他人了。
被墨色缠绕的天空开始隐隐出现一些白色的时候,陆凝已经走到了一片荒凉的建筑群里。地面被铺上了整洁的石板,沙漏状建筑有序排列,如同一个小镇。她站在最大的那个建筑前,看着眼前出现的大门,打算向里面迈进。
“你已经做好打算了?”
“我以为离开之前都无法再见到你了。”陆凝听见身后的声音,转过头,看向ey,“现在你已经不是普通人的身份了吧。”
“现在撤去能力我会立刻死亡,幸运的是残余的时间里你是最后一个被我通知的人,陆凝。”
“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多重的身份。你身上的问题多数都是因为观察行为带来的吗?”陆凝皱着眉问道。
“因为从一开始,这只是你和唐零的梦。”ey此刻当然已经知晓了前因后果,而她也已经没有了别的事情,便给陆凝解释了起来,“只不过是因为你们认识之后的一些梦境之主,具有相似记忆的梦境会非常接近,所以才发生了一次次穿孔,哦,也就是梦的交错。”
“所以是我们的错?”
“不,我们是诸位梦境的住民,又怎敢问责于托庇的主人?穿孔虽然严重,却也意味着更多的梦境之主在做着同一个梦,这样即使有几名梦境之主醒来,这个梦境依然可以存在着。”
陆凝左右看了看,有些啼笑皆非“就算是这样千疮百孔的末日?”
“是的,总比在清醒后永远被遗忘要好。”ey点了点头,“您要离开了吗?”
“我当然会离开。”陆凝平静了一下情绪,“如果我趋近物质态,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会醒过来?从这个梦里面剥离出去?”
“我不知道,我也不过是一个稍微特殊的梦境住民。我被赋予的职能让我可以观察到梦的排列,却也仅此而已,我只能对这里的梦作出这样些许干涉……让这里被永远遗忘。”
“也好。”
“我就当作是梦境之主对我的授权了。”
“你死之后,会怎么样?”
“另一个监视者会代替我的职责,希望不会有更多的梦境之主再靠拢过来了。”ey有些怅惘。
陆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保证不会了。”
游客的梦,大概也只会和游客有相似之处了。
“那么……愿您在一个美好的世界醒来。”ey微微躬身行礼,向梦境的主人表现出了自己那一丝尊敬。接着,她又例行公事地将存在后门一事对陆凝说了一遍,便转身离开了。
陆凝叹息了一声,就在这时,又有嘈杂的脚步声从石板街道上传来。大约三十个信徒在一个人的带领下出现在了陆凝的面前。为首的人满脸都是褶皱,只能看得出有一蓬大胡子从下巴上长出来,他略有些气喘,不过看到了陆凝,还是停下了脚步。
“小姑娘,是你啊。”诗人抬手摸了摸胡须。
陆凝也分辨出了这个声音“怎么会是你?”
“是啊,是啊,世界上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美妙的史诗诞生了。很多神奇的故事就是从一段不起眼的偶遇开始,不是吗?”
“但是看上去……这个故事要落幕了。”陆凝看了一眼他周围的信徒们,“你是来杀我的?”
“显而易见。”诗人并不否认,“我们听到了一些谈话声,然后我便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梦境之主啊,原来我只是过来阻拦你真正离开这个梦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
诗人笑了起来“难道不是吗?我已经听到了,每一个梦境之主的离去都意味着我们消失的危险性又大了几分,而你们的生死其实并不要紧对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也没说错。”陆凝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梦境的住民为了阻止自己消失而阻止梦境的主人醒来,是个很充足的理由了。那么我也不需要任何负担了对吗?”
诗人的皮肤褶皱开始脱落,就像一张张连在一起的书页一样,他的口中呵呵笑着,背后的信徒们纷纷跪下,低声念诵着一些陆凝听不懂的语句。陆凝也毫不犹豫,猩红闪电从手中钻出,立刻缠绕在身上冲了过去,腥风之中织起了一片血网,一条直线突破的路径在信徒当中成型。
“咳、咳。”
诗人损失了半个身体,却咳嗽着发出了笑声。
“我们有机会得见一位主人,一位……过客,还能光荣地与您交手,我们的信仰也并不是错误不是吗?”
在得知自己信奉的神明真实存在,甚至在这世界上有一个形体存在的时候,也许就是这些人最幸福的时刻吧,但可惜的是,他们却奉行着一个疯狂而虚妄的幻想。
有这种精神干点实事早就做成了吧?
陆凝冷笑着挥出了蔚蓝的闪电,明亮的标记已经打在了诗人的头顶,她绝对不认为诗人会是自己要面对的困难,只是一个凑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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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晨霜没看到赵汐华,反而被观察者告诉自己留了一个“后门”。
她才不需要什么见鬼的后门!她是一定会离开这个世界的。
但是在那之前……她必须搞明白这个该死的半晶体立柱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吞没周边,这让她忍不住立即驾驭剑光来到了这附近,试图寻找赵汐华的踪迹。
她从不否认在过去那个愚蠢至极的家里,唯一让她认可的就是她的妹妹,即便两人的个性和选择都是大相径庭。事到如今,她可不相信赵汐华还没有醒过来,她只是不能明白为什么赵汐华会被这么一场虚伪的梦境所吸引住。
再次驾着剑光在周围巡游了一圈之后,赵晨霜才终于在半晶体立柱小镇外的一个山坡上看到了赵汐华。
辉煌的宝石环绕在她的周围,闪耀的道路在脚下以圆环和辐射状向外扩散,她脚下踏着属于自我的王国,“君授神权”并不是攻击型的力量,它的力量根本在于统治与领土,而赵汐华在这段时间所做的就是将自己的疆域扩展到了这一片被割开的世界之中,甚至包括几个有a型病毒个体所进驻的小镇都已经成为了她领域之内的一部分。
赵晨霜不准备踏入赵汐华的疆域之内,无论什么样的能力,在她的疆土内都必须受到这位君王的首肯,这也让任何排斥这种行为的超能力者必然受到其自身力量的排斥力,能力越强反而越吃亏。
赵汐华抬头看向了天上的剑光,却并无所动。
“赵汐华!你还准备任性到什么程度?”
“我以为我才是有资格向你说这句话的人,姐姐。”
两姐妹各自以复杂却冷酷的目光看向了对方。
“你居然会沉浸在一个甚至不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回忆当中?”
“你依然在用一种虚假的眼光看待我们所经历的每个世界?”
针锋相对,无人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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