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迎宾,所见之人,最不缺的,就是形形色色的客人。
可她们从未见过黑松对谁如此恭谨。
他一路侧身引领陆凡拾级而上,提醒小心脚下路滑。
以她们长期以来的察言观色,黑松对这个服务生的态度,竟似比对待刘华阳还要重视几分。
直到两人的身影双双消失在台阶尽头。
迎宾小姐们才松口气,小声八卦着,猜测起这位少年的身份来。
客厅,刘华阳背手来回踱步。
黑松未及门前便以声暗示。
刘华阳惊喜抬头。
“陆先生!”
刚一将陆凡迎入门内,刘华阳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闫伟成带人来了,一看就来者不善。现在被临时安顿在洽谈室里,正等我出面,您看这事……”
看刘华阳话中的意思,竟是先拖住了对方,直至陆凡到来寻求他的指点。
“四大‘护法’都来了?”
黑松闻言一愣,明白了刘华阳这罕见的紧张。
闫伟成手下最得力的有四个人,最是暴戾狠毒,唯命是从。
“云城可是你的地盘,你还怕了他不成?”
陆凡接过刘华阳双手奉上的茶水,啜饮一口,淡定回道。
刘华阳神色稍微尴尬。
“其实我们两个人,私下里常有摩擦。不过人前台面上,总得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罢了。”
陆凡微一沉吟。
“那他今天既然敢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想必是有备而来。”
“我来都来了,就陪你去会会他,看看这位大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刘府别院,鸿运旺福堂。
十三米大理石会议桌,闫伟成大刀金马,独坐一端。
黑西装,黄领带,运动鞋,脖颈上一条手指粗的大金链子。
满身名牌,却看不出丝毫贵气。
活生生的一个乡野暴发户。
刘府的两名私人按摩师,正为他一个捏腿,一个捏肩。
他还不时趁人不备,摸上一把,露出油腻腻的笑容。
刘华阳一进门就皱起了眉头。
陆凡先他一步,找了个角落坐在了墙边。
原想请陆凡上桌主陪的刘华阳会意,便独自坐在了会议桌的另一端。
与闫伟成隔桌相望。
闫伟成按捺不住,率先开口。
“姓刘的,老子主动上门拜访你,诚意满满。你却把我们晾在这破会议室里半个多小时,连茶都没一杯,未免抬不够意思了吧?”
刘华阳闻言,一声冷哼。
“谁不知道,但凡你闫伟成主动上门,哪次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没轰你出门已经算尽到了礼数。”
“你有事直说,否则免谈!”
闫伟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些年两人棋逢对手,但奈何实力相差无几。
面上往往维持着客客气气。
闫伟成还从未见过刘华阳态度有今天这般硬气。
却不知,是因为这次有陆凡在旁,才让他有了充足的底气。
“直说就直说!”
闫伟成一把推开两位按摩师,坐直了身体。
“我这趟来,是谈合作,谈结盟,谈如何集北茨全境之力,对抗南茨胡兴海!”
胡兴海是一统南茨众势力的传奇人物。
而北茨,却因为内部各方势力龙争虎斗,迄今仍山头林立,不曾结为一体。
“北茨会盟吗……要是能促成这件事,倒也是好事,否则迟早要被胡兴海各个击破。”
刘华阳看似有点心动。
眼见有戏,胡兴海兴冲冲道
“你云城,我安市,只要你我二人能率先达成合作,令整个北茨同心协力,哪还需要看他胡兴海那副耀武扬威的嘴脸?”
刘华阳微微侧头,视线不经意的从陆凡身上一扫。
眼见陆凡动作极其轻微的摇了摇头,刘华阳心下了然。
“合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
刘华阳眼眸微眯,蓦地冷笑。
“北茨南茨,茨江为界。历来井水不犯河水。”
“就算在他胡兴海十年前一统南茨、风头最劲的时候,也没能将势力范围跨过茨江,更何况是现在?”
“只怕你想合作是假,要合并是真。你口口声声想要建起北茨联盟,真当司马昭之心,路人不知吗?!”
刘华阳本就无意遂了闫伟成的意。
如今又有了陆凡的示意,更是把话说得毫无半分回转的余地。
只见闫伟成一声冷笑
“你以为我这趟亲自过来,是专程为了听你的意见的吗?”
刘华阳眸中精光闪闪“否则呢?”
“我敢来,我就没打算和你商量!”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结盟,尊我为首!要么……”
闫伟成一改暴发户大大咧咧的模样,狠声恶气的一拳落在会议桌上。
“要么从此世上再无你刘华阳这个人!“
空气突然凝固。
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尤其是躲在角落的女按摩师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她们不曾见过,更是想都不敢想过,竟有人敢在刘府如此霸道横行。
甚至胆敢威胁刘华阳要取他性命!
就连刘华阳本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闫老虎,你是不是在安市撒野惯了,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就凭你,还想杀我?这是云城,这是刘府,这是我的地盘!”
“就算今天坐在这儿的人是南茨胡兴海,也绝不敢在这儿对我放这种狠话!“
刘华阳气急反笑,笑容阴冷至极。
且不说整个刘府上下,重重安保如铜墙铁壁。
就连身处其中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经过他精挑细选。
绝对实力强劲又忠心不二。
闫伟成敢在这儿动他刘华阳一根手指头。
刘华阳就有绝对的把握让闫伟成带着他的四个走狗一起有来无回!
会议桌两端,两人遥遥相望,怒目而视。
视线交锋,火花四溅,谁也不肯服谁。
良久。
还是闫伟成先收回了目光,冷冷开口。
却不是对刘华阳说的。
“余师傅,情况你也看到了,本来真的不想麻烦您动手,不过看来有的人,是打算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会议室东北角,灯光昏暗的阴影中。
一个人影应声而出,缓步向前。
“百蛮山,余乐?”
刘华阳先前的注意力都在闫伟成本人和他的四个手下身上。
这才恍然注意到此人。
一经认出,脸色一变,没想到闫伟成竟然搬来了余乐。
这人,着实不好对付!
“他就是余乐?那个一年内,单挑了茨南茨北所有武馆的余乐?”
一直静观事态的黑松也没忍住脱口而出。
余乐此人,仿佛在某天突然横空出世,只知他出身百蛮山。
一经现身,便专寻省内知名武馆,专挑馆主级别高手为敌。
不仅单挑踢馆,而且每战必胜。
横扫十七八个城市所有武馆。
即使是百年传承的实力武馆,也无人可在他手下走过三招。
如此实力,各种传闻谣言自然也喧嚣之上。
人们口沫横飞,把他吹得犹如武神在世。
只是他未曾到访云城,所以刘华阳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今日得见,居然就是被闫伟成请来取他性命的。
不由得拗自苦笑。
“余先生……”
刘华阳还想周旋。
却见余乐把手掌一抬。
“刘华阳,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二人之事,随你如何解决。”
余乐细语沉声,目光炯炯。
“但只要除你之外的人敢动闫伟成半根汗毛,休怪余乐下手无情。”
此人说话极慢。
几句话说完,方才走到闫伟成身边。
但看见他的步伐身姿。
黑松及他带着的一众好手,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得不强行按捺住自己想要后退逃跑的。
这是久经江湖的打手,在遭遇真正强者时才会有的本能反应。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余乐身上。
没有人注意到,坐在最角落处的陆凡。
眼神中难得浮现出些许兴致。
嘴角更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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