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父尊,是怎么死的?”人群散去,长辞收回目光,再次跪在了辞海面前。
辞海一向没什么波动的心绪又被触动,轻轻叹了口气。
“当时你危在旦夕,帝尊为了护住你元神不散,耗费了大半神力,很是虚弱。君禹便在此时趁虚而入……帝尊临危之时将你交给了我,让我离开天界,将你好好养大。
他说他对不起你,从未尽过为人父亲的责任,希望我能替他弥补。也希望这一世,你不要再重蹈覆辙!”
长辞垂下头,默默听着。
他不是不恨父尊,恨他薄情寡义,恨他的凉薄害死了娘亲,恨他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的帝位。
可他再恨,说到底,那毕竟还是自己的父尊,是他唯一的亲人。
原来,他那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父尊是这么死的……
辞海看着自己爱徒挺直的脊背僵硬又萧索,将手重重按在了他的肩上,“帝君让你不要复仇,他说是他自己气数已尽,怨不得他人。他只希望你能好好的,莫要再被仇恨迷了眼。”
长辞一言不发,依旧沉默着。
“好了,去歇着吧!”辞海将他拉起,又拍了拍他的背,“接下来还有的忙呢!”
真不容易,他也总算熬出来了。这一世,是他看着长辞长大的。
长辞性子虽然也冷,却比当年的水神季泽强了不知多少,身上也添了不少烟火气和人情味。
“只怕是歇不了了。”长辞站起来,微微仰头看向天边,眸光淡淡的,没什么波动,“看来天帝已经迫不及待要见我了!”
辞海神色一变,“不行!你不能见他!君禹心胸狭隘、歹毒非常,这些年我好不容易才隐藏住你的身份……”
“师傅!”长辞打断他,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笑了笑,“我长大了,不能总依靠您的庇护。有些事是我必须要面对的,躲,也躲不了多久。”
辞海一噎,本就沧桑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愁苦。
霎时,他又想到了什么,忙叮嘱长辞,“云初也在天界,你要是……去找她!总算有个伴儿!”
长辞浅笑,“好。师傅,我会把她一起带回来的。我们都不会有事。”
那是她最重要的姐姐,这一次,他定要为她好好护住。
“火神……唉!”看着天边那翻涌的祥云越来越近,辞海又是叹气。
长辞眼带疑惑,“云初,就是火神?”
辞海蹙眉想了想,又摇头,“你觉得她是吗?她与火神全然不同!你也是知道火神的,那是什么性子,云初又是什么性子?我总觉得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就像他的爱徒,虽然转世后性情也改变了不少,但骨子里的东西却是不会变的。而云初跟先火神,却是半分相似之处都无,让他实在不敢确认。
“我知道了!总能看到的。”长辞淡淡的看着天际,回头又对辞海行了一礼,“我要走了,师傅保重。我不日便会归来,您无需担忧。天界,毕竟也不是天帝一人说了算的。他便是有心,暂时也不敢杀我。”
辞海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怕君禹那家伙发疯,狗急跳墙。
他压着酸涩的喉咙,“去吧!师傅等着你们回来。”
“嗯!”长辞一跃而起,声音悠悠散去,“有劳师傅告知云欢,我会把她姐姐带回来,让她不要太担忧。”
辞海看着他消失,撇撇嘴应了。
……
云初跟着月晚舒的侍女回到月华宫。她神色不愉,侍女知道自家仙子今日吃瘪也不敢多言,服侍她歇下后,就早早退了出去。一连几日都不敢打扰。
云初操纵傀儡让昏迷不醒的月舒晚扮成自己在火神殿中打坐,然后借着月舒晚的身份,将月华宫探查了一遍,寻找下界的出口。
就这么用了几日,发现月舒晚的身份比自己想象的还好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姑娘是送上门来的优秀工具人啊!以后要是她再有机会回到天庭,一定给她颁个奖。
开始几日,她发现有人盯着自己,还很小心谨慎,后来又渐渐发现盯着自己的人好似有些力不从心,估计是被别的更重要的事转移了注意力,便又立即活跃起来,找出了几条天庭通往下界的出口,一一试探后选了离月华宫最近的一处,在一日深夜避开月宫侍卫,直接开溜。
这边云初刚刚离开天庭,那边长辞就应召去了天仪殿面见天帝。
天帝见到长辞倒是不似对云初时的冷淡傲慢,多了几分亲和,见长辞进殿,立即就赐了座。
长辞淡淡行礼,一言不发,漠然入座,等着天帝先开口。
天帝知他性子,算是见怪不怪,也不恼怒,先关切地问了几句他这些年的经历,长辞都简短答了,几乎每句话都不超过十个字。
说完了一堆客套话后,天帝面色哀戚,叹了口气道:“当年,帝尊待我恩重如山,又临危受命,我实在愧不敢当,只等你有朝一日能重返天庭,也好将这帝位归还于你。”
长辞心中好笑,面上却依旧淡淡的,“不必,我是闲散人,管不得天下事。”
天帝笑笑,“你承了这帝位,若是不想理事,我替你管着就是。”语气温和,颇有长辈循循善诱晚辈之感,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不过长辞却不想承他这份“情”,若是他做天帝,却依旧由君禹理事,那他还算什么天帝。是君禹老糊涂了,还是他过去眼睛瞎了,怎么从前就没发现这人蠢钝如猪呢?
大概是天帝做久了,已经有恃无恐了吧!他也不过随意试探自己几句,因为仅凭现在的他也难以对君禹造成什么威胁,不过是明面上装装样子,做给一些老神仙看罢了。
他眼睑微抬,淡淡觑了天帝一眼,起身行礼,“帝尊若无其他事,我便走了。我家师傅还等我回去用晚饭!”
这般毫不留情地驳天帝面子,天帝眼底的锋芒就多少有些藏不住了。这天帝之位坐久了,确实是半点不恭不敬也受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