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频很快调完了。

    啥都没有。

    “我说，你这是近场通讯的频段吧？以现在的设备条件，顶天了能有三万公里的传讯范围。三万公里之内除了火星就是前进号，别的啥都没有，能找到个啥信号？”

    石铁心一想也对。

    这又不是在人声鼎沸的地球。看看外面那个砖红色的行星，上面从头到尾也就是几万口子人，而且每一个都来路清楚，谁会用这种讯号？

    “我也就是心血来潮而已。”石铁心轻轻叹口气：“别说这个世界有没有第三战线，就算有，凌星见也未必在里面。就算在，她也得退居二线转行政了。毕竟也是快四十岁了，该坐办公室的坐办公室，该结婚成家的也得成家了吧。”

    在这个世界线，同龄人们应该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

    从前其乐融融的大班级、大学校、大群体，现在全都裂解重组成了一个个小细胞、小家庭。唯有石铁柱游离在这些小细胞之外，居无定所，仿佛游魂。

    这么一想，石某人瞬间就明白了那些急着相亲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一下子就体会到了那些催婚父母的心情。

    石铁柱摇摇头：“得了，既然是个念想，就开着机在这儿挂着吧。我设定个来信提醒，说不定啥时候就捕捉到点什么呢？走吧，我们还是先琢磨琢磨找对象的事。”

    他转身走了。

    但是，同一时间，将视角从石铁柱身上拉远，脱离前进号，落到下面的砖红色行星上。

    下降，下降，穿透大气，穿过地面，来到地下，一个隐秘的设施中。

    一个男人，正在反复观看着一份报告。

    这个男人看起来恐怕有九十多岁了，鸡皮鹤发，垂垂老矣。他的双眼一片浑浊，脸上的皮肤布满了老年斑，眼皮松弛到连眼睛都睁不大了。

    他就像是被岁月风干、脱水了一样，佝偻着身子坐在一架轮椅里面，目光甚至有一点呆滞，这是老年人思维速度减慢之后的必然现象。

    再加上浑身上下满溢的迟暮之气，任谁来看，这个老男人都快要入土了。随时都可能把脑袋一垂，无声无息的死在这台轮椅上。

    但即便此时此刻，这男人身上依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凌厉气势。仿佛生杀予夺，大权在握。

    他看的，是石铁柱的分析报告。

    上一次石铁柱轨道突击杀到了三号基地，就算被糊弄过去了，军法处没有追究，不代表在某些有心人眼中可以隐形。

    尤其是，这些有心人的关注点根本不在是非多错上的时候。

    伸出干枯的手，男人在报告上摩挲着，眼中都是热烈的渴望，用干涸的嗓子呢喃道：“效果……不错……”

    “是的司令。”一个副官站在他身边。

    这副官也有七十多岁了，但总比旁边的老头精神些，看着石铁柱的报告双眼放光：“超过16个G的加速度峰值，超过82度的体感温度峰值，不仅毫发无伤，还能用未知手端对三号基地造成重大杀伤，这完全超过了人类的生物学极限，这是绝对反科学的！”

    “而且您看，他从前的所有旧伤完全治愈，损坏的内脏完全重生。根据前进号的医疗数据以及我们人的近距离观察，一号样本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完全重生。”

    “他，已经变成了进化程度更高的高等人类！”

    “司令您看他的照片，这种完美的体格和精神状态，已经完全超越了我们事前对补天药剂的所有期待！”

    “事实证明，方博士是对的，地球人类在生物形态方面不适应宇宙环境。但方博士也是错的，火星七号微生物不是什么潘多拉魔盒，而是人类的未来，是我们走向永生的希望！”

    “补天药剂改造出来的新人类，是完美的人类，是究极的人类，是真正的宇宙种族！”

    轮椅上的老人轻轻摩挲了一下石铁柱的照片，看着石铁柱从躺在病床上的悲催模样，眨眼间变成了现在雄姿英发的超级人类，眼中的渴望和羡慕一瞬间刺破了浑浊的瞳仁：“好……”

    趁着这男人高兴，旁边的副官赶紧说了个不好的消息：“司令，那个女人溜了，我们没有逮到她。属下无能，向司令请罪。”

    轮椅上的老人精力不振，只是艰难的抬起干枯的手摆了摆：“秘事局精锐……当然不简单……”

    “是的，秘事局也是您主持过的机关，秘事局精锐当然不可小觑。说起来，那娘们也算是您的老部下，一向表现得毫无瑕疵，没想到竟然背叛了我们，真是可恨！”副官赶紧给自己找补：“司令放心，我们已经占领了所有的远场通讯，控制了所有量子通讯频段，她休想联络地球。至于火星这里，您看我们下一步要不要暂时蛰伏？”

    老人声音干涩，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不蛰伏……全杀了……”

    副官心中一个激灵，有些不敢确信：“全杀了？”

    老人微微抬起眼睑，眼中有冷光闪烁：“行事不密……别指望对手无能……不杀……等死吗？三战刚过十年……那些心狠手辣能打仗的老家伙们……可还没死绝呢……”

    副官立刻明白了。

    现在各国军队，都是从世界大战的战火中历练出来的绝对王牌。十年过去，王牌们有很多已经退了，但是那些能打仗会打仗的指挥官们还没有退干净。

    这些人饱经战火，绝对不会迟疑不决，绝对不会畏战怯懦。

    看看那个石铁柱，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干脆利落的杀了三百多个人震慑整个第三基地。这种杀性和果决，不是东风连独有的，而是所有经历过世界战争历练的老兵的共同特点。

    七十多岁的副官同样如此。

    他只是喜欢多虑多谋，多想后路，不代表他畏战：“司令，我们的准备还不够完全。”

    “无妨……”老司令浑浊的眼里露出奇光：“火星七号……比你想象中的……更伟大……”

    看着老司令，副官心中悸动了片刻，还是回归了平静。这么多年了，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他。即便是现在，似乎随时会咽气，但又仿佛随时藏着惊人的后手。

    最后，他还是熄灭了蠢蠢欲动的念头，专注到眼前的事情上。

    “是！这就去准备执行开天计划！”

    所有计划都已经事先准备好了，所有关键位置都已经被自己人占据。老司令坐在轮椅上，费力的转动了手腕，目光落在自己枯瘦的掌心里。

    明天，自己就要像神话中的圣人一样重定地水风火，开一个新元会。

    到时候，枯荣轮转，万象更新。自己，也将从死亡的边缘，回到生命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