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陆凌雪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也来过忘川,而且是偷偷跟着裴无极和钟不悔,裴书白还想问些情况,无奈陆凌雪打断道:“你再和我在这扯闲,等我这缕神识消散,那你可就出不去了。”
裴书白心里一咯噔,忙问道:“怎么这才刚说一小会儿,你这神识就要消散了吗?”
陆凌雪点了点头:“是啊,在我把惊蝉珠交给无极之前,我就注入一缕神识在这惊蝉珠之中,只要惊蝉珠出现异变,这缕神识便会出现,不过也能坚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便会烟消云散。”
“可咱们还没说多少时间啊?”裴书白有些不甘心,他还想问到陆凌雪现如今在哪里,他日有机会,一定要去当面道谢,裴书白自然是不清楚裴家废墟发生的事,公孙忆和顾宁在那里遇见了雪仙阁护法叶悬的事,也没跟裴书白提起过,裴书白自然也就不清楚陆凌雪已然作古,如今肉身便在那幻沙之海。
陆凌雪笑道:“说你聪明,这会儿你又犯了迷糊,我找到你也花了不少功夫,算起来也就差不多再能陪你一刻钟,这一刻钟对你来说至关重要,能不能摆脱惊蝉珠反噬,就看这一会儿了,所以你是想继续和我有的没的乱聊呢?还是想走出这红色迷雾?”
该选择什么,裴书白当然清楚,只好按捺住心里头的好奇,陆凌雪见状便道:“他日有缘会在见面的。当下你且听好,我先跟你说一说这惊蝉珠的门道。”
裴书白不再开口,一脸认真。陆凌雪便说道:“作为修气之人,你应该清楚,这世上真气千变万化,但修炼者只能择其一,若是再学一门,就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但你也知道,我却跳脱这个规律,生生学会了三种功法,而且每一种都算得上炉火纯青,之所以不会走火入魔,便是这惊蝉珠的功效,当我修炼之时,我会在丹田之中,将真气化成三块,每一块都是独立出来,就好比三个匣子,每一个匣子各自装着一门真气心法,三者互不相通,使用一种功法时,便将怀里的惊蝉珠和这一种真气相呼应,自然可以提升不少功力,如此一来,三种功法便可以同修。”
裴书白从未听过这种修炼之道,一脸惊诧:“你是说,就好比在身子里放三个抽屉,用哪个就打开哪个,三个抽屉互不干扰,所以前辈之所以能使出三种功法,其实是在身体里分成三块,每一块各自修炼,只不过这三块都是你身体里的一部分,于是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人修炼三种武学,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陆凌雪脸上露出赞许神色:“还真就是这个道理,等到三种功法都修炼到极致,便可融会贯通,三个匣子自然也就不需要隔开,也就不会走火入魔了。”
裴书白皱紧眉头:“可这和我眼前遇见的情况有什么关系呢?”
陆凌雪扬了扬眉毛:“这里头关系可大了,之前也跟你说了,这惊蝉珠有记忆之效,又蕴含灭轮回两世武功,再加上我也带了它这么多年,多多少少雪仙阁的武功它也记在其中,不仅如此,钟家的不动明王咒,公孙家的无锋剑气,其实这惊蝉珠都有所记载,只不过如何激发我还不太清楚,这小小一枚珠子,里头包含了多少名家武学,如此杂乱混合其间,你又把它吞进肚子里,莫说是走火入魔了,就是要了你的命也不稀奇。所以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如何将这些庞杂的武学分门别类,人为的加以控制,这样一来,便可以最大化的减少你走火入魔的几率。”
裴书白一点就透:“陆前辈,您是说我也要在身体里做匣子是吗?”
陆凌雪点点头:“孺子可教,你还记得你的意识坠入这红色迷雾之前,是在做什么吗?”
裴书白使劲想了想便道:“我遇见了杀我全家的人——四刹门的生不欢,我正和他交战,本来我占尽上风,可也不知他吃了什么药,功力瞬间暴增,一时间竟奈何他不得,见我制不住他,他便出言侮辱我家人,我气不过便催动了狂暴之血,在我来这里之前,我只觉得耳畔有无数猛兽在咆哮,接着我就到了这里了。”
陆凌雪嗯了一声:“和我想的也差不多,应该是刺激到你的内心,让惊蝉珠起了呼应,所以才释放了灭轮回的武功,如果我没猜错,六道六道,自然是和六道有关,六道轮回一说本意和自身业力有关,人这一世,所做善恶死便会处在相应一道,生死循环,善恶有报,轮回不止。六道也分三善道,也叫上三道,天道、阿修罗道、人道;三恶道,也叫下三道,唤作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若是六道灭轮回的武功是脱胎于六道轮回,那惊蝉珠激发的,兴许是这畜生道的武功。哦对了,刚才你说你体内还有狂暴血毒?这是怎么回事?”
裴书白黯然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师父为了救我,想要用血眼骷髅刀来压制惊蝉珠的反噬之力,可是如今这血眼骷髅刀落在四刹门的手中,自然是拿不到了,师父便另寻他法,这才来了忘川,见了忘川禁地的钟家人,钟不怨爷爷为了救我,把我带到地宫之中,虽然是救了我的性命,但是在那地宫里头,我也染上了狂暴血毒。”
陆凌雪叹了口气:“哎,钟家人成也是这狂暴之血,最大的阻碍也是这狂暴之血,钟不悔之所以长久以来在瓶颈处无法进境,也终归是这狂暴之血在作祟,我倒是真想见一见你说的地宫,怎么一进去就会染上这种血毒。”
裴书白耸了耸肩:“如今怕是不成了,有人破了七星子前辈留下的北斗封印阵,那血毒屏障怕是已经不在了。”裴书白不想说出熬桀的名字,没来由让陆凌雪跟着惆怅,况且熬桀毕竟是六道三圣之一,即便是现在在顾宁的影响下有了变化,但此时也不便展开了说,不然打开了话头,又要耽搁时间。
好在陆凌雪也没在往下深问:“所以你不仅是惊蝉珠反噬,而且也受到狂暴血毒的影响,如此一来才会激发出惊蝉珠里头灭轮回的邪功。这个倒也有些麻烦,按我说的法子,在丹田之中分出三块做匣,可是现如今你体内有狂暴之血,那就不太稳妥了。”
裴书白不解,这和狂暴之血有何关联?
陆凌雪见裴书白疑惑,便出言解释道:“打个比方说,我分出的三个匣子,分别积存着惊雷真气、寒冰真气和烈火真气,这三个匣子稳稳当当的放在里头,只要气海不乱,这三个匣子便不会受到干扰,就好比你把匣子钉在地上,任凭外头风吹雨打,这匣子都不会移动分毫,可现如今你体内是狂暴之血,这就好似把匣子放在洪流之上,又如何放的稳?只要你受到血毒侵扰,无论你之前分门别类分得再清楚,都会乱成一团。”
裴书白有些黯然,原以为陆凌雪交给自己方法,可以让自己更上一步,可偏偏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顿时难过起来。
陆凌雪叹了口气:“你也不用灰心,即便是放在洪流之上也得放,先把各种交杂在一起的真气给它分开,暂时不要去管稳不稳妥,先把这红色迷雾破掉再说。”
一语言罢,裴书白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先要从此间出去,若是陷在这里知道再多也是无用,于是纳头便拜:“还望陆前辈指点,救我出去!”
陆凌雪正色道,你且记下这几句要诀,好好领悟其中深意,于是开口道:“疏影傲寒酥、冰轮悬星辰、方寸天地大,阡陌纵横深,田庐皆得业,鸡犬自成村。”
陆凌雪说一句,裴书白便默念一句,等陆凌雪说完,裴书白瞪着眼睛不知所错,这口诀倒是不难懂,梅花在寒冬盛开,月亮只在夜里出现,天地之间道路条条,田间屋舍井然有序,鸡犬也各有所职,可这些到底和修炼真气有什么关联却不得而知。
陆凌雪也没指望裴书白听完就会,毕竟自己当年从想出这个法子到最后成功将真气分开,也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于是便出言解释道:“这就是告诉你,在你气海之中便是一副天地,天地之间需要有个规律,而这个规律就是你所建立的,你试一试将真气分作三份,看看能不能做到?”
裴书白诧异万分,自己不就是一缕神识?又怎么能使出真气?不过既然陆凌雪已经说了,自己便尝试着运行真气,这一试不打紧,丹田之中还真有些异样,不过这边刚一运功,周遭红色迷雾便动了起来,变得愈发浓郁。
陆凌雪示意裴书白不要理会周遭变化,专心操控真气,试着将真气分割开来。
裴书白不得要领,先前运功之时,都是将真气一股脑的运到一个地方,使出无锋剑气那便是运在双手,想要使出轻功,那边将真气灌注双脚,不管哪一种,都是一股脑的将真气涌动,哪里还能分的这般细致,即便是能做到,那也是按照师父先前传授,在真气破体而出之时,拿捏好力道角度,也没说如何在体内就剥丝抽茧分门别类。
一番运功,裴书白也没能成功,沮丧之情溢于言表。陆凌雪也稍稍有些焦急,心里默默算着时间,按照先前自己注入的真气,这缕神识顶多还能坚持一小会儿,若是这一小会裴书白不能突破这道难关,恐怕真的就凶多吉少了。
可偏偏陆凌雪再着急也没什么大用,在气海内如此精细操控真气,还得靠裴书白自己。眼见裴书白越急越乱,越乱越急,陆凌雪便道:“你听我说,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你先使用轻功,奋力向上飞跃,在飞的过程中使出无锋剑气,记住一定要同时运功!”
一语言罢,裴书白心道:“一边使用轻功,一边要以气化形,听起来倒不算难,记忆中自己也曾这么做过。”顿时觉得陆凌雪说的很简单,可当自己注意力全在此处,反倒不听使唤,要么是只能窜起来,要么是站在地上使出无锋剑气,想要同时发力根本就做不到。
陆凌雪面色沉重,在裴书白再一次跃起之时,忽然手中多了一枚冰刺,对着裴书白的面门就是一击,裴书白在半空之中冰刺飞来,当即操控真气稳住身形,想要躲避已然不及,只得弹出无锋剑气,将那飞来的冰刺击的粉碎,陆凌雪小指轻轻钩,四散的冰碎瞬间罩住半空中的裴书白,继而齐刷刷的向裴书白刺去。
裴书白大惊失色,如此多的寒冰碎片已然是避无可避,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暴喝一声,双手一撑,竟使出了赤云道人的看家本事不动如山,将冰刺悉数挡住。待裴书白落地,陆凌雪连忙问道:“有感觉了吗?”
裴书白一颗心咚咚咚地狂跳,方才在那半空时,为了稳住身形,先是将真气一股脑的灌注在自己双脚,为了击碎冰刺情急之下分出真气在手指,使出了无锋剑气,当冰刺变作“雪仙花”之时,已然避无可避,不得不分出真气使出不动如山,如此一来便是分作了三份,虽不知自己是如何做到,但隐隐有了一些感觉。
陆凌雪见状便道:“好,能做到这些就表示分匣对你不是难事,眼下只需要帮你找到感觉便是,我时间不多,你也别耽搁了,咱们按照之前的法子再多试几次。”
一语言罢,裴书白拔地而起,陆凌雪手中两道冰刺应声而出,刚飞一半便撞上裴书白左右手同时使出的无锋剑气,陆凌雪微微一笑,在裴书白头顶出结出一道惊雷,电光瞬间打在裴书白头顶,裴书白一声长啸,身后不动明王法相双拳高举,硬生生的接住了这一道闪电。
再落地时裴书白一脸兴奋:“陆前辈!我好像有些要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