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桀闻言一怔,这公孙忆到底是城府极深,原以为诸多未竟之事缠身,众人不会前往幻沙之海,可偏偏公孙忆一口应下,脸上半点作难表情都没有,甚至看都不看旁人,丝毫不去理会赤云道人、六兽这些人有多诧异。不过熬桀也非等闲,稍微思索一番,便瞧清公孙忆的真实意图,当即出言点破:“哼,念你爱女心切,我也不再讲你,此行幻沙之海,咱们快去快回,只等宁儿了却她师父心愿,咱们便折返回来,到时候再去找我肉身不迟。”
熬桀话说完,赤云道人当即明白过来,公孙忆之所以欣然同往,愿意去幻沙之海,实际上还是为了公孙晴,要说这世上有人知晓公孙晴双目复原的方法,总共不超过四个人,这第一便是四刹门的智囊病公子,此人医毒双绝更是聪明绝顶,可要让病公子去医治公孙晴,无异于痴人说梦,第二便是五仙教教主隆贵,如今他深陷囹圄,被关在十方狱中,想要让他出手救人难如登天,这第三人才算的着鸩婆,按说此前助鸩婆平息五仙教内乱,此番再去五仙教求鸩婆医治,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可是公孙忆并不像是要去寻鸩婆的模样,此前公孙忆独自一人潜入十方狱,和那隆贵长谈许久,已然知道鸩婆不像是瞧着那般闲淡,不管隆贵说的是真是假,公孙忆都不愿意去冒这个险,所以这第三人也不再考虑,如果说还有人知道怎么治公孙晴的眼睛,恐怕只有无所不知的天机先生才能道出方法。所以此行幻沙之海,恐怕公孙忆是想去拜访天机先生,即便今年还不是天机断的年限,都要试着去寻一寻。一念至此,赤云道人当即说道:“公孙忆!那天机先生真的能见我们吗?”
公孙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短短时间内这熬桀就瞧出自己心思,当真不简单,当即朗声道:“不瞒前辈,晚辈此行幻沙之海,的的确确是为了顾宁了却心愿,也不愿瞧着武林泰斗的遗憾埋葬在沙海之中,不过晚辈也确实有私心,无论如何也要去找到天机先生,问一问医治晴儿眼睛的方法。”
熬桀言道:“所以今后说话直来直去,别拐着弯抹着角,恐怕你见那天机先生,也不单单是为了丫头的眼睛。”
公孙忆心道看来无论如何也瞒不过熬桀,索性开口说道:“不错,六道当年被七星子悉数封禁在忘川,可晚辈始终想不明白,以七星子的武功才学,为何不将六道彻底除掉,反而留了个群棺阵,而且自那以后七星子力竭身亡,更是未提传道之事,晚辈从钟不怨前辈那里知道,七星子留下三卷书卷,可是翻遍了整个地宫,也只是寻得两卷,这最后一卷始终没能找到,想来这第三卷才是最为重要的一卷,再加上百战狂留下的极乐图,带罩帽的神秘人、复活之后的苏红木,这千头万绪如同乱麻一般,若无高人指点,如何在这乱麻之中捋出头绪?所以晚辈此行幻沙之海,也是为了此事去问一问天机先生。”
六兽闻之一震,牛老大更是言道:“照这么说,小师姐的眼睛那就可以复原了?老二也不用像个黑猪一样了。”
裴书白接言:“师父,若是见了天机先生,是不是也就知道了裴家、公孙家、藏歌门的谶言?还有咱们没有弄清楚的事情?”
赤云道人张口要说话,却见公孙忆微微摇头,赤云道人明白公孙忆心中所想,也就没再多言,只是心道若是真的这么容易就好了,这天机先生自己虽然没见过,但是关于天机断的传闻自己也听过,天机断五年开一次,每逢天机断试炼开启,世人皆可前去挑战试炼,但能过这试炼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这天机断每一次都和上一次完全不同,想要投机取巧根本是不可能,所以能过这天机断试炼的人,那都是人中翘楚,饶是如此,即便是过了试炼见到了天机先生,也要等个机缘,有人可以问三个问题,有人却只能得到一个答案,不过在那之后,天机先生会给这些人下谶语,之后天机先生便不再见人,若要再断天机,也只有等下一次试炼开启。瞧着裴书白满脸希望,好像此行幻沙之海,就能解开身上这无数谜题一般,又怎好忍心告诉裴书白,此行前去,恐怕连天机先生的面也见不着。
公孙忆知道赤云道人不善隐瞒,便接过话头,朝着裴书白说道:“若得机缘,咱们弄不清楚的事,都可以问上一问。”
朱老二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听到公孙忆提起天机先生,更是激动不已,按说此前在四刹门,虽然知道有天机断这么个试炼,又何曾想过自己也有机会去挑战一番,于是便道:“那岂不是也能问自己啥时候死?”
苟老三啐道:“瞧你那点子出息,你这问题倒不如问问老头子和那妖女,说不定他们一招就可以告诉你什么时候死?要依着我,我就得问问咱们老大能不能和丁姑娘成亲。”
侯老五附和道:“那我就得问问丁姑娘和咱牛老大生几个娃娃?”
牛老大又羞又怒,哪里想到弟兄们会提起丁晓洋,当即吼道:“朱老二,我瞧你是死不掉了吧!嘴唇子烧焦也没见你少说一句。”
朱老二立马回嘴:“老大你这么说就不地道了,又不是我拿你寻开心,是他们几个在这插科打诨,没来由骂起我来!”
公孙晴耳中听得六兽斗嘴,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更是对幻沙之海有了些期待。
熬桀被六兽斗嘴吵得凡心,随手扇出一道旋风,这旋风力道拿捏丝毫不差,只在六兽面前呼啸了一下,将六兽吓的闭紧了嘴,之后便消散开来,六兽不敢言语,熬桀才道:“吵个没完没了,再吵直接把你们吹到天上去!”转头又对公孙忆说道:“既然你如实说了,我便不再挑你的刺,只不过此行人数众多,身上的伤也各有轻重,是一同前往还是分作几波,这个你们自己商议吧。”说完便独自出了房间。
公孙忆只好对众人说道:“熬桀前辈说的不错,算上六兽,咱们一行有十二人之多,到底怎么去,你们说说看。”
朱老二瞧见顾宁离开,知道熬桀这煞星跟着走了,方才大起胆子说道:“我先说好,我这身子又疼又痒,要是加紧赶路,我可做不到。”
苟老三笑道:“老二,又不让你自己走,咱们兄弟们推着你前行便罢,不会落下多少。”
朱老二听完苟老三的话心里生出一些感动,可苟老三又道:“权当推个小车卖猪肉了呗。”
引得众人莞尔。
笑声之中,公孙晴轻声说道:“爹爹,从那斑斓谷出来,咱们兵分两路,出了这么多事,我好几次都害怕再也见不着爹爹和书白了,这才去幻沙之海,说什么也不能和我分开!”
公孙忆忙道:“晴儿放心,爹爹此生都不会再和你分开了。”裴书白也捏了捏公孙晴的手,力道传入公孙晴手上,心里说不出来的踏实。
赤云道人也道:“咱们这些人不少人都受了伤,若是分开赶路,遇见事端也不好应对,但十多个人一起赶路,目标也太大,确实也是个问题。”
吴昊终是开了口:“若要一同赶路倒也不难,无非是要避过四刹门耳目便可,咱们大可乔装一番,装作行脚之人,在人迹罕至之地倒可结伴同行,若到了闹市集镇,分作三三两两一伙,如此一来,即便分开,也不至于落下太多路程。”
公孙忆问道:“以小吴门主之见,咱们乔装成什么身份,才不会被人瞧出破绽?”
吴昊便道:“咱们这十几个人中,除了晴儿姑娘和朱老二之外,其他人还都能赶路,咱们只要一驾马车,让晴儿和朱老二坐在里面,外面瞧不见里头,自然也猜不到里头是受伤之人,其余众人扮做走村串乡的戏曲班子,如此赶路便不会让人起疑。”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顿嘈杂,吴昊见众人不解,便道:“这戏班从不专门呆在一处,始终是不断走动,这一点自古而然,散乐,野人为乐之善者。这戏曲班子成员又极为复杂,咱们这些人老老小小结伴而行,自然也有了说辞。”
牛老大面露难色:“可我们都是些粗人,听人唱曲儿起哄架秧子倒是把好手,让我们哥几个登台,那可是啥都不会啊。”
牛老大一语道出众人顾虑,吴昊却道:“这个也不难,这戏曲班子也不单是唱曲儿,民间班子包罗万象,你们兄弟五个便是玩杂耍的,买些力气也说得通。”
赤云道人笑道:“原以为平日里喝点小酒胡乱唱些酸词最为无用,哪知道在这还排上用场,如此一来,我便是咱们班子里头的唱角儿,吴门主本就精通音律,乐器一道更是炉火纯青,咱们班子里头这乐师自然是吴门主了。”
吴昊接言道:“公孙先生自然是班主,穿着打扮也和班主没什么大区别,顾宁姑娘是班主的伺候丫鬟,裴书白当个杂役赶车,如此一来众人也都有了身份,不过也不用咱们走街串巷表演,但凡遇见闹事咱们早早脱身便是,只在避无可避之时,那这身份挡上一挡。”
石头道:“这马车我来安排,还有戏班子的一应家伙事儿,都包在我身上吧,此时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但凡有用到两界城的地方,石头绝对全力以赴!”
待一应事物准备停当之后,已是第二天清晨,石头一直送到碧落山脚下,这才转头离开。送行队伍之中,还有两个人那叫一个开心,这俩人便是二屠,这公输瑾公输瑜兄弟俩,如今没了屠魔屠人的威风,和常人无二,虽然失了地位,也被牛老大这些人带走了豹轮和飞天木鸢,好歹两界城一役,也算活了下来,而且城主石头也答应二人,只要洗心革面,还当众巡兵的小头目,所以当时这俩人除了害怕牛老大这些人之外,其他的便和往日独孤境绝在时无二,所以当公输瑜公输瑾瞧着公孙忆一行离开之时,面上虽然装作不舍,心里实际上早就乐开了花。
牛老大瞧见人群之中的二屠,便指着鼻子道:“你们两个能活下来算是命大,不过也算是给你们上了一课,如今这两界城再也不像先前那般,若是你们还憋着什么坏,被我知道了,把你们骨头都掰碎!”
二屠不住点头,哪里还敢有他念。
众人相继别过石头,一路向西直奔幻沙之海的方向去了。
经过精心打扮,众人已然变了模样,赤云道人换做常人打扮儿,瞧着也不算别扭,公孙忆换了短打,更显精炼。公孙晴和顾宁坐在马车内,身旁是趴着的朱老二,顾宁倒没觉得这马车中有什么不妥,熬桀却很是不满,朱老二瞧顾宁也在车内,原本挺放松的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稍有不注意,别惹了顾宁身体里的那位煞星爷。
公孙忆言道:“此行幻沙之海,路途十分遥远,而且越往西北,越是荒凉,虽然人迹罕至倒也不是一点儿危险也没有,这边许多异族之人,生活习惯多于咱们不同,若是遇见他们,切忌不能和他们起争端,以免惹上麻烦。”。
裴书白好奇道:“师父,您说的异族之人到底是什么人?”
公孙忆想了想便道:“这异族之人也不单只哪一种人,传闻那里一山四时景,十里不同天,当地原住之人本就多有不同,单说这长相便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而且那里地处遥远,除了每次天机断试炼开启,极少有武林中人涉足此地,自然对这里的风土人情言及甚少,但每次天机断试炼,其实倒在幻沙之海的人倒是其次,在外头和这里的原住之人起纷争死去的,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