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之内一片哑然,全都被春景明这突如其来的出手震惊,五仙教和天池堡竟无一人出声,偌大的厅堂之中,只有莫卓天痛苦的喘息之声。
莫卓天细细探查自己身上的伤势,春景明一剑自后背穿入,透肺而出,这会儿不住喘息还觉气阻,想来便是自己的肺被扎穿,另一处由后腰入体,于小腹穿出,虽是不如第一剑那般刺中要害,但这一剑留下的伤痕和先前翁波短刀的伤痕太近,而对于春景明的碧波惊澜剑,莫卓天十分清楚,那碧波惊澜通体碧波荡漾,但凡刺中碧波剑气便在伤口处残留,将伤口慢慢扩大,虽不至于一击毙命,但终会慢慢耗死中剑之人。
莫卓天大口喘气,说话气若游丝:“春景明,你伤我我不怪你,我只求你一事,夕阴朝晖他们和你共事多年,望你看在同门之情,莫要为难他们。”
春景明冷笑一声:“你觉得即便是我要放过他们,他们会放过我吗?若是他们向我出手,我总不能坐以待毙!”
莫卓天苦笑道:“罢了!”随即颤颤巍巍站直了身子,腹间鲜血哗啦一声倾泻一地,就在众人都觉莫卓天已是回光返照之时,却听莫卓天言道:“春景明,四杰之中数你最为沉稳持重,当年黛丝瑶遭劫,儿媳日夜思念郁郁而终,我儿问我也因此大受打击,飞剑无式并未学成几分,如今虽说是少堡主,但无论是武学才学都不如你,我本想让你接管天池堡,只可惜.....天池堡修习飞剑无式的只有你我二人,以你的天赋,恐怕也快到飞剑无我之境了,不然也不会如此清晰老夫的状态,只可惜你还是晚了一步,方才在那乾坤蟾袋之中,老夫已领悟飞剑无我之境,如今你已使完两招,还剩这最后一招,老夫就站在这里不躲不闪,你出手吧!”
听完莫卓天之言,春景明并未上前,反倒是将碧波惊澜剑收入鞘中,口中道:“不必了,我三招已经使完,依照青林居士的规定,此番我不会再向你出手。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虽然强度千剑劫,但也只是初入飞剑无我之境,并未成气候,身上这么多伤、中了这么多毒,就算这会儿还能说话,无非是一股真气顶着,不消多时,你便会毒发身亡。”
莫卓天心道这春景明只刺了两剑,为何说是出了三招?正思索间,莫卓天忽觉周身冰冷如堕冰窟,饶是夏日炎炎牙关竟打颤起来,慢慢伸出手来竟是一层寒冰,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那便是自己从天池堡出发之时,天机先生给自己的卜辞:“遇水则危。”当即喊了一声:“朝晖!”不待说完下面的话,莫卓天轰然跪地,全身虚汗如雨,连面前的事物都瞧不清了。
邱朝晖听莫卓天喊自己名字,连忙上前搀扶住莫卓天,哪知刚走了一步,竟也是一阵冰冷,随即也是倒在地上,身子蜷在一起不住颤抖。
夏夕阴和董万倾见莫卓天和邱朝晖这般模样,顿时慌了神,也没见春景明对邱朝晖出手,为何邱朝晖和莫堡主一般模样?就在二人诧异之时,春景明道:“夕阴、万倾,在天池堡时,我与你二人交好,如今天池堡大势已去,不如弃暗投明跟了我吧,隆贵教主许我长老之位,今后我便是五仙教四大长老之一,你们跟着我不说锦衣玉食,总好过在这茫茫大漠之中喝风吃沙。”
夏夕阴啐道:“呸!亏你还知道我俩与你交好,你竟这般对我们,如此大言不惭,我夏夕阴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瞎了眼!”
董万倾更是不言,将天光双刃合二为一,猱身窜上对着春景明攻去,春景明先是不住躲闪,边让边道:“万倾,我不欲伤你性命,你莫要逼我!”
董万倾仍是不理,手中天光双刃速度更快,一道道黄色剑光将春景明逼入墙角,一招一式尽是奔着春景明要害,终是春景明避无可避,碧波惊澜剑出鞘之声响起,宛若浪潮催岸一般,只是一招便将董万倾逼退。
众人这才明白,虽是同为四杰,但实力差距已然不小,这董万倾天光双刃虽是舞得密不透风,但对上春景明的碧波惊澜剑,还是瞬间败下阵来。
董万倾岂能不知自己和春景明的差距,但此时董万倾已然不顾,这边刚被震退,又欺身冲上前去,黄色剑光光芒大涨,两道剑弧兜头而下,春景明嘴角微挑,手腕一翻,一道碧波剑气推出,黄色剑光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即重重击中董万倾肩头,董万倾右手瞬间脱力,天光双刃只得交在左手,只此一招,自己的一条胳膊便是废了。
董万倾将天光双刃插入脚边地面,左手解开腰带,手口配合,将右臂紧紧绑在身体一侧,之后脚尖一踢,将天光双刃再次握在手中,口中道:“就算是死,也要把你这叛徒手刃!”
就在董万倾要再次冲上之时,地上的莫卓天出言道:“万倾休要冲动!”
董万倾当即一愣,见堡主还能说话,便掉转方向,将堡主拉回天池堡这边。
莫卓天忍痛道:“我与朝晖都中了剧毒,你们俩万不可恋战,老夫已然无救,你们带着我那便是累赘,夕阴你听话,你俩带着黛丝瑶和朝晖走,莫要再管我,到了天池堡之后,一定跟我儿说,万不可报仇,一定要护好黛丝瑶和天机先生。”
夏夕阴心乱如麻,下意识问道:“堡主!这好端端的,你俩怎么中的毒?是那丑胖子的赃袋吗?”
莫卓天摇了摇头,本想说些什么,瞧着夏夕阴通红的眼圈,又点了点头:“老夫也不清楚,五仙教本就是精通毒术,在他们手上中毒再正常不过,你俩也别迟疑了,赶紧脱身,老夫还有一口气,替你们挡住他们!”其实莫卓天已经清楚自己是怎么中的毒,先前在幻沙之海赶路之时突遇风沙,驼队不得不找地方暂避,也就在那时,夏夕阴解下骆驼身上的水囊,要给莫卓天润润喉咙,当时莫卓天并不想喝水,只是瞧着夏夕阴一片好心,不好推辞,也就喝了一大口,实际上这水囊已被春景明动了手脚,在袋口抹了一层唤做三尺寒的毒药,这三尺寒也是出自五仙教,用量若是不多,便有纳凉避暑之效,但若是用量大,就成了杀人术,中毒之人如入三尺冰窟,周身血液慢慢停止流动,最终一命呜呼。而且这三尺寒十分阴毒,无色无味不说,中毒者毫不自知,往往中毒之后几个时辰没有反应,不过一旦毒发,那便是神仙难救。
幻沙之海本就炎热,所以三尺寒毒性发作的更慢,莫卓天又只是喝了一口水,毒性并不猛烈,无奈莫卓天先是中了翁波的毒,又在蟾袋之中受尽苦楚,身子已是十分虚弱,刚入飞剑无我之境时,又被春景明伤了要害,重伤之下莫卓天已然不堪重负,这才毒发。当天池堡驼队暂避风沙之时,邱朝晖也曾经喝过那水囊,当时莫卓天刚喝过,水囊便被邱朝晖一把夺了去,一口气将水囊里头的水全都喝光,竟不给旁人留下半口,当时夏夕阴和董万倾和十分不爽,现在看来,邱朝晖这误打误撞,也算是救了夏夕阴和董万倾一条命。不过这也是春景明不喜邱朝晖,若是换做夏夕阴去喝那水囊中的水,恐怕也会找个理由阻止一番,只不过喝水的是这邱朝晖,在春景明心里,那便是他自己找死。
所以自打邱朝晖和金蟾长老交手之后,真气运行加速,毒性便加速发作起来,虽是一直觉得体寒,但也没引起邱朝晖的注意,直到莫卓天重伤倒地性命垂危,又急又怒的邱朝晖终是催发了体内三尺寒的毒性,便紧随莫卓天毒发倒地。
这便是春景明说的三招,算起来这水囊就是春景明第一次出手,可莫卓天虽是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但终归没有选择说出口,一是如果说出实情,以夏夕阴的性格,绝对会和春景明拼命,如此一来,此番来流沙镇的天池堡弟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回去了,二是当初这水囊是夏夕阴亲手拿过来的,虽说是不明就里,但若是实话实说,夏夕阴一定会陷入深深地自责,即便是今日能脱身,今后也势必活在内疚之中,倒不如将这件事瞒下。
可怜莫卓天一片苦心,春景明却根本不给莫卓天半点机会,眼见莫卓天在和夏夕阴董万倾耳语,便料到莫卓天会说什么,于是便朗声道:“夕阴、万倾,瞧你俩这模样,看着是不想和我一道离开天池堡了,不过就算你俩不跟我,你们还当能回天池堡吗?莫卓天和邱朝晖两个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你夏夕阴亲手为之!”
夏夕阴瞪大了眼睛,一脸愕然,耳听春景明言道:“你记不记得我曾经给过你一些三尺寒?当初你说幻沙之海太过炎热,为了消暑我给了你一些三尺寒,并且叮嘱你用时一定要小剂量使用,你用了之后还不住谢我,问我是哪里来的神药?如今我便告诉你,这三尺寒便是五仙教研制,想必你这会儿怀里还揣着吧?”
夏夕阴摸出怀中三尺寒,这本是春景明给自己的,没想到竟是这种毒药,让莫卓天和邱朝晖性命垂危,一时间心里满是内疚,口中言道:“我...我.....我并未给堡主下毒?为何?为何会这般?”
春景明笑道:“自然是你亲手将水囊交给莫卓天的,之后邱朝晖夺下水囊,将里头的水一饮而尽,这是他自取灭亡,所以算起来,莫卓天和邱朝晖的死,你夏夕阴也脱不开干系!就算你离开此地,消息自然也就跟着走了,到时候以莫问我那憨货的脑子,会不会相信你的辩解?说不定你回去等着你的便是酷沙之刑!”
夏夕阴只觉耳畔响起一声声炸雷,下意识的回退一步,头晕目眩站立不稳,董万倾眉头紧蹙,不仅没去扶住夏夕阴,反倒是后撤了一步,这流沙镇连番遭遇,听闻这么多未闻之事,早就让董万倾心中充满疑惑,这会儿春景明又说是夏夕阴下毒毒害莫卓天和邱朝晖,哪里还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无奈自己右手已废,只得用左手紧紧握住双刃中柄,将天光双刃横在身前,眼中满是紧张,生怕哪一个人突然出手,自己若是死了,天池堡就全完了。
莫卓天咳了咳:“夕阴,你莫要听他挑拨,你们赶紧走,见到问我之后,将此间事原原本本说给他听,有天机先生在,我儿不会难为你们的,趁着我还能挡住他们,你们别再迟疑了!”
夏夕阴咬紧嘴唇,终是忍着心中酸楚,一把扯过黛丝瑶,对董万倾言道:“还不把朝晖带着走!”
莫卓天深吸一口气,双臂自身侧缓缓抬起,双掌虚张,立好防御之姿。青林居士见莫卓天已是油尽灯枯,为了给天池堡的人争取时间,不惜将最后一丝生命耗尽,心中不落忍,便走到莫卓天身前,对着五仙教众人道:“诸位,今日报仇的人招式已经使完,莫堡主是死是活都算是把债还清,易仙大会事毕,天池堡是时候离开了!”。
鸩婆接言道:“青林居士,易仙大会虽是完结,莫卓天的因果也算是走完,可后面的事还要说道说道,当初我和他约好,是带天机先生过来交换圣女黛丝瑶,可他莫卓天竟然耍诈,老太婆倒不是说你青林居士的不对,只不过江湖之中没有这般办事的,所以老太婆也只好留了个尾巴,天机先生来换黛丝瑶,我自然是还你个完好的黛丝瑶,可换来的是青林居士,那也只好还你个半好的黛丝瑶。”
莫卓天闻言一怔,刚走到门口的夏夕阴也止住脚步,只听鸩婆又道:“那廾匸丹虽然可接噬魂蛊毒,但需要一整颗全服下,只用那一些,也只是稍稍缓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