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猛火油燃烧后的黑烟,辛辣呛人,难以睁开眼睛。滚滚浓烟,伴着大火,正在向着四周蔓延。
身边的花架、廊柱、布幔都被大火点燃,火焰喷涌,热气袭人。稍远处,一声声惊叫传来,想来这一片宫殿群,都失陷在大火之中。
此时,生命受到威胁,于飞也无心再隐藏武功。一脚蹬出,踹在窗下的土墙上,尺后的夯土墙,被他踹出一个洞来。脚下不停,连续几脚,洞口越来越大。
混元一气汇聚双掌,猛力一推,“轰隆”一声,半堵墙连着上面的窗棂,一齐倒塌了下来,尘土飞扬,露出了外面黑沉沉的廊道。
这里是皇后寝宫的侧墙,外面是廊道,没有被大火烧到。跨过廊道,顺着围墙就能转去其他的院落。
于飞曾在这里住过,离着此地很近。那里有他修建的游泳池,虽然一天也没有用过,但是有一大池子水,是最安全的地方。
木制的床并没有多重,放下床帐,十几名内侍宫女,围着床站定,一起使力,很轻松的抬了起来。一群人都瞪大了眼睛,惊诧的看着破开的大洞,甚至忘了行动。
“走。”于飞当先跨了出去,破开的洞足够大,大床也可以出来,只是脚下堆积着土石木块,高低不平,十分难行。
一群内侍为了逃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硬是把大床抬了出来。随着于飞向外慢慢移动。其余的妃嫔侍女都跟在床后,捂着口鼻,小心的行走,盼望着能逃出生天。
顺着围墙走了不到百步,就看到了一道院门。于飞用力推了下,没有推开,想来是被内奸锁住了。回头看看,他们刚出来的地方,已经喷出了火舌,屋顶上火焰升腾。
遂不再犹豫,全力一掌,对着院门拍了上去。“啪”的一声爆响,木门顿时四分五裂。一声惨叫从门外传来,却是门外躲着一名内侍,遭受到池鱼之殃,被碎裂的木刺穿透了胸膛。
没有时间分辨死者是谁,为何躲在此处。一挥手,让早已吓呆的一帮人,抬着大床穿过院门,快速的离开,向着游泳池方向而去。
又转了几道弯,终于来到于飞曾经住过的小院。这里一直空着,并没有人住,很平静,没有被大火波及。
一群暂时逃出生天的人,抬头望着被大火烧得通红的天空,听着不时传来的惨叫,心下戚戚。若不是二皇子,他们也将和那些人一样,在大火中惨叫,最后失去生命。
从远处看,坤宁宫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熊熊火焰烧红了天空,黑烟四处弥漫,热浪随风飘荡,近处根本无法站人。但是,火海里依然有人激烈打斗。
陈景元没有跟随皇帝进去,他留在了坤宁宫外。毕竟是女人生孩子,他随身跟着很不方便。
皇帝进去没有多久,陈景元就发现了蹊跷。十几名宿卫看似巡逻,向着坤宁宫而来。但是他们的装备不对,居然背着弓弩,这在皇宫大内是绝不允许的。
正想上前查问,身后有瓷坛摔碎,紧接着大火熊熊燃起。皇帝随行的侍卫们也发现了危险,抽刀在手,奔着泼油点火的内侍杀了过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箭矢已经飞射了过来。陈景元大吃一惊,剑光闪烁,铛铛作响,将箭矢纷纷击落。但几名侍卫,没有他这样的武艺,却是纷纷中箭,“扑通、扑通”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陈景元纵身跃起,向着那群射手扑去。身侧却突兀的杀出一人,阴狠的一脚凌空踢向陈景元,若被踢中,怕是要筋断骨折。
陈景元半空中身子一团,一个滚翻躲过这一脚。站定看时,却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黑衣人,一只独眼射出凶狠的光来。
一群射手,越来越逼近,手上不停的射出箭矢,屋内传出声声惨叫。陈景元闪身而走,不与黑衣人纠缠,闪电般逼近了射手,剑出如雨,寒芒闪烁,一个照面儿,已经倒下了四个。
黑衣人紧随着陈景元追来,但是陈景元一直不与他交手,只是依仗身法,幻影般在人群中穿梭,夺取他们的性命。
黑衣人发了狠,从腰间抽出一支长鞭,猛地一抖,长鞭如毒蛇吐信,追着陈景元刺过来。陈景元抽身后撤,长鞭如影随形,呼啸生风,竟是异常的灵动。
陈景元不敢轻视,他看出来,这个黑衣人修为高深,怕是不差自己。内劲灌注长鞭,开碑裂石,无坚不摧。只这片刻,十几名射手,仅剩下三名活着,一个个心胆俱裂,躲开陈景元远远的。
终于有大队的侍卫赶了过来,列出枪阵,向着这里围拢过来。领头之人,正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高继宣。
此时的高继宣,早吓得三魂走了七魄,浑身颤抖,手脚冰凉。虽然指挥着侍卫救驾,但他眼见大火漫天,心里已不抱希望。
大火刚起的时候,高继宣正在宫城墙上巡查。眼见火起,虽然吃惊,但是早有预案,也没有过于慌张。正准备赶来救火,却又听到宫门处传来激烈厮杀,这一下,可是真的惊住了高继宣。
攻打皇城?这可是谋逆大罪啊。有人造反,这个念头猛地一下跳了出来,回头再看坤宁宫大火,他直吓得浑身颤抖。好在敌人数量不多,仅有数百人,已被团团围困。
原来宿卫班直中,出了内奸,伪造身份带了敌人进宫。待到火起,混进宫中的敌人,暴起杀人抢夺锁钥,打开了月华门。百多名埋伏在外面的敌人被放了进来。
所幸皇城司军兵及时赶到,层层包围,令敌人一时难以突破,双方就在月华门前展开了厮杀。
高继宣立即命令手下将官,拼死也要顶住,不可使贼人冲进皇宫。他自己带着大队的人马,玩儿命的向着坤宁宫跑来。这哪是寻常的走水,根本就是早有预谋的纵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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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襄阳王府灯火通明,歌舞正酣。大厅的王座上,赵允良穿戴的整齐,正襟危坐,毫无饮宴的轻松惬意,反而是异常的严肃。与大厅里莺莺燕燕的嬉笑,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已经看到皇宫的大火,甚至猜得到,院外的大街上,一定站满了人,翘首望着皇宫。其中,当然也包括文武大臣。
他能想到的细节,都已经做了安排。
他很了解赵祯,了解优点,也了解缺点。虽然,赵祯现在非常的看重二皇子,成立御前少年军,甚至早早的封了郡王,以示恩宠。他给了所有朝臣一个错觉,他要立二皇子为储君。
但是赵允良知道,赵祯比任何人,都更看重嫡庶之别。毕竟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彼此十分的了解。
赵允良确信,一旦皇后有子,哪怕二皇子再优秀,也只会被冷藏,被压制。赵祯不会让任何人,动摇他的继承人地位。
所以,皇后若是有事,尤其是有关肚子里的孩子,赵祯立刻就会紧张万分,迫不及待的赶到皇后身边,或者说,孩子的身边。
赵允良毫不怀疑自己的推测,皇帝一定会出现在坤宁宫,那么,他的这个堂兄就难逃烈焰焚身。
他的嘴角忽然露出笑容,那个神秘的道士,现在一定是分身乏术吧?虽然陈景元一直隐身,但有心人,还是能察觉到他的存在。针对他,赵允良派出了身边的大高手,足以牵制陈景元,无法分身救援。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正是他一直等待着的消息。
赵允良并不是孤军。他多年筹谋,在朝中岂能没有同盟?何况他的老爹,还给他留下了庞大的政治遗产。
当初的燕王赵元俨,深受真宗皇帝信重,甚至差点就继承了皇位。在他的身边,投效依附的文臣清贵、领军将领,几占半个朝堂,举足轻重,成为当时朝中炙手可热的一方势力。
但随着赵祯即位,赵元俨放弃了争夺,闭门不出。曾经依附他的朝臣,失去了赵元俨这棵大树,遭受排挤、相继失势,更受到赵祯猜忌,不得重用。不少人转投他人,但也有不少人,依然念着燕王的恩情,蛰伏下来,静待时机。
假如有一天赵祯薨逝,这些失势的朝臣,天然就会向赵允良靠拢,博取从龙拥立之功,成为赵允良可以倚靠的根底。
如今,他还缺少一位宰执重臣的支持。
正想着,有内侍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
“启禀王爷,陈博古求见。”内侍躬身说道。
“哈哈。快请,不,本王亲自相迎。”赵允良大笑起身,向着大门快步而去,他等的人终于到了。
陈博古何许人也?乃是当朝参知政事陈尧佐的五子,官拜大理评事。他能夤夜前来,自然是表明了陈尧佐的态度。得到参知政事的支持,岂能不让赵允良大喜。
陈博古年近五旬,清癯儒雅,颌下留着长长的胡须,打理的很是精致。见到赵允良亲自出迎,眼里透出淡淡笑意。趋前几步,躬身行礼。
“下官陈博古见过王爷。”陈博古说道。
“文渊,我们可是多日不见,今日定要多饮几杯。”赵允良步下台阶,一把揽住陈博古的手臂,亲热的说着,并肩走进大厅。
两人尚未落座,门外又有人求见。赵允良一怔,随即释然,眼里笑意更浓。朝堂之中,从来不缺心明眼亮之人,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冯万如还是很有能力的,赵允良心里暗暗的赞道。
冯万如当然不会闲着,她第一美人的头衔,给了她游走高官显贵的机会。京城中,觊觎她美色的人,车载斗量。能入她青眼的,凤毛麟角。
也正是因为此,她的蛊惑影响之力,甚至超出了她自己的认知。就像此时,围在她身边的禁军将领,为了一睹她的容颜,早已忘记了皇帝的安危。何况,今天只是让他们安排了几人入宫?
虽然,从敞开的窗户,就能看见漫天的火光。
皇宫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虽说是深夜,依然惊动了无数百姓,走上街头翘首观看。一条消息,迅速的在人群中传播开来,皇帝皇后陷身大火之中。
一霎时,整个东京城,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紧随着,各种各样的猜测纷乱而起,引的更多人走上街头,甚至靠近皇宫,打听消息。
官员们的消息渠道更多。大火未熄,天光未亮,几乎所有的朝臣们都知道,皇帝薨逝了。或许等到天亮,就是另一个天下了。
夜色中的东京城,不时有官员的车驾驶过。向着不同的方向,却是一样的匆匆忙忙。似乎每个官员,都难以在这个夜里静心,掂量着心事,掂量着朝局,寻找着新的支点,以期获得更多的利益。
正深陷火海的皇帝,似乎被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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