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随着响箭射出,两侧的山崖上,突的嘈乱起来。一道道鸡蛋粗的绳索,从崖上甩了下来。不少人,攀着绳索,从崖顶坠下。个个身似灵猿,异常矫健。不一时,峡谷前后,被堵的严实。
尹端的随从,常走江湖。像今日这般,早遇到无数次。只要有尹端在,次次都能化险为夷。因此,这些人并不害怕。很熟练的背靠崖壁,围拢车马,设置成半圆形防御圈。
车上藏有长刀,早取出持在手上。这些随从护卫,大多都是尹家族人,虽说武艺不高,但忠心没有问题。此时,听过山虎调度,将尹端围在中间,遮挡的严严实实。
尹端负手而立,看着山匪接近,并不慌张。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峡谷里更显昏暗。
山匪举着火把,嗷嗷乱叫,刀枪乱晃。堵在峡谷两头,并没有一冲而上。细数火把,倒有四五十号。
至于山崖上,定然还藏着有人,只是不知有多少。
峡谷本就狭窄,被人两头一堵,真是无路可逃。
过山虎面色凝重,握紧手中刀,一言不发。劫道的山匪,他见过不少,大多乌合之众。更有一些,刀枪都配不齐,举着锄头木叉,就敢拦路抢劫。那些人,不过是虚张声势。
眼前这些山匪,却明显不同。只从下崖的动作,就能看出,这一支山匪很不简单。他们攀着绳索下崖,行动迅速、身手灵活。所有山匪,都是相同的动作,这说明什么?
再看列阵,长枪在前、刀手在后,弓箭手三人一组,张弓搭箭护卫在一侧。有规有矩、章法俨然。明眼人一看,就知训练有素。一处草莽山匪,竟如军阵一般,煞气凛凛。
不过这些人,终究是山匪。虽列出军阵,却是咋咋呼呼。眼见肥羊被困住,一个个得意忘形。挥舞着手中刀枪,毫无军纪约束。军阵凝成的煞气,顿时,泄了个干干净净。
“呔,前面的人听着。”有人跳到一块大石上,高声喝道,“想要活命,留下钱财货物。敢反抗,一个不留、斩尽杀绝。”
山匪也不傻,面前这伙人,人数不少。而且,前后被堵,竟然并不惊慌,显然,是有些依仗。山匪劫道,也是看人下菜碟。招子不放亮,碰上狠茬子,可是要吃大亏。
此刻,嘴里说着狠话,不过是诈唬罢了。
“哪位当家的在此,还请现身说话。”过山虎喝道。
“少废话,留下钱财,饶你等性命。”
山匪不接茬,顾自威胁。但过山虎什么人,岂会被唬住?挽一个刀花儿,顺手将长刀,插在身前地上。“噌”的一声,没进去一尺多深。只这一份手劲儿,就没有几人比得。
脚下的山地,砂石混着泥土。长年累月,早踩踏的坚硬。一般人双手持枪,枪尖都插不进。何况单薄的长刀?过山虎随手一插,已显露不俗的武功。山匪也有懂行的,直看的眼皮直跳。
“道儿上的朋友,”过山虎双手抱拳,“在下河东尹虎,在洛阳有些买卖。今日路过贵宝地,备下一份薄礼,还请高抬贵手。”
“财货留下,赶紧滚。”山匪中,走出一人。挥挥手,显得极不耐烦。此人一袭长衫,竟是士子打扮。脸庞白皙,很是英俊。但一双三角眼,破坏了相貌,平添几分阴鸷。
过山虎火气上来,眼一瞪就要发作。这他娘的,油盐不进啊。话说他过山虎,可不是好脾气。既然说不通,那就杀出去。
“区区财货,留下就是。”尹端施施然,走到过山虎身边。
“恩公。”过山虎不想放弃。
尹端也看出来,这伙山匪,不好相与。过山虎的武艺,他自是信得过。但没必要,为了区区财货,舍命与人拼斗。在他的心里,过山虎的分量,可比财货重多了,不容有失。
尹端一转头,冲着随从说道,“咱们走。”
尹端不容分说,向前走去。过山虎大惊,山匪正挡在路上,哪敢让尹端独自过去?抽起长刀,护在尹端身侧。全身紧绷,冷冷盯着山匪。一众随从,跟着两人,慢慢前行。
山匪让开一条道儿,举着火把,靠近山壁站着。火光突突乱闪,映照在山匪脸上,忽明忽暗、变幻不定,好似一群魑魅魍魉。
“站住。”刚走到一半儿,突听文士一声喝。
众山匪呼啦一下,刀枪一挺,又围了上来。此刻双方,离的可是极近,脸对脸、身挨身,拥挤在一起。过山虎长刀一横,护在尹端身前。山匪惧他武力,倒也不敢过分靠前。
“你待怎样?”过山虎喝道。
“你是同盛号大东家,尹端?”文士不理过山虎,目光灼灼,盯着尹端问道。由于激动,双手抱在一起,不停的搓动。
“你认得老夫?”这条路,尹端几十年来,走了无数趟。或有山匪认得他,倒也并不奇怪。同盛号不是小买卖,天下十五路,路路皆有同盛号,乃是响当当的大商号。
“哈哈,天降财神啊。”文士欣喜若狂。半晌,笑声一点点小下去,他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褪去。狠狠盯着尹端,三角眼里,射出阴冷寒光。猛然一挥手,大喝一声,“全部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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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士打扮的山匪,名叫欧允文,飞龙寨二当家。
飞龙寨名声响亮,方圆百里无人不知。老寨主卢飞龙,原是武胜军禁军虞候,武艺十分了得。因为得罪上官,不得已落草为寇。麾下二十多个同袍,兄弟情义深厚,随着他一起反出军营。
这些人,武艺高强,又懂得练兵。盘踞龙潭峡谷,占山为王。没有多少时日,飞龙寨打出名声,人马也壮大起来。
五年前,卢飞龙被人暗算,死于非命。卢飞龙的儿子,十五岁的卢胜,被众人推举,成为飞龙寨大当家。卢胜年纪虽不大,但天赋异禀、力大无穷,一身好武艺,勇猛无双。
这几日,卢胜带着厚礼,往伏牛山去求亲。
山寨中事,交给了二当家欧允文。
欧允文此人,原是一个落第秀才。屡试不中,不免心灰气丧,因此狷狂放浪,每每抨击时政、痛骂赃官。
两年前,欧允文得罪权贵,被人一顿好打。偏巧,被路过的卢胜撞见,仗义出手、救下欧允文,两人因此相识。
在卢胜眼中,欧允文一介书生,却有豪侠之气。不畏权贵、敢怒敢言,令卢胜十分欣赏。几杯酒水下肚,越发投机。惺惺相惜,结为异性兄弟。欧允文年长为兄,卢胜为弟。
欧允文此人,功名之心难灭。自打上山来,一心想说服卢胜,谋求招安之路。愿意亲自出马,往官府打通关节。他认为落草为寇,终非长远之策。搏一个封妻荫子,才是对的起列祖列宗。
只不过,卢胜不为所动。
卢胜的爹爹,原本就是禁军。是以,卢胜从小,听多了官府腌臜事,不是骄横跋扈、贪赃枉法,就是克扣军饷、欺压良善。这样的官府,只能砸烂杀光,哪值得大好男儿效命?
卢胜不愿受招安,老辈的叔伯,同样不愿。他们深受其害,哪里还会再回去?更有脾气冲的,没头没脸,将欧允文一通好骂。
欧允文受了敲打,一时有些灰头土脸。
这几日,卢胜去伏牛山求亲。整个山寨,欧允文当家。
时近傍晚,山下眼线来报。说有一队商旅,载着不少财货,进了峡谷。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一看就是钱多人傻。
欧允文大喜,当即下令,出动寨兵截住车队。
山寨原有规矩,货取三成,不伤人命。但眼见数十车货物,欧允文心头火热。山寨的规矩,早抛到九霄云外。
一番诈唬,果然得逞,欧允文心中得意。话说,行路的商旅,碰上拿刀持枪的劫匪,不赶紧逃命,还要怎地?毕竟,舍命不舍财,那就是说说而已。真碰上硬茬,命、财皆不保。
尹端是个名人,太有钱。本来离得远,天又黑,欧允文没有认出来。但此时走到身前,是以一眼认出。欧允文难以置信,只觉自己的心脏,砰砰跳的急促,眼里一下冒出火来。
尹端啊,人间财神。家财亿万,买卖遍天下。市井传言,尹家的财富,根本无法计数,唯有富可敌国四字,可堪形容。
此番若擒住尹端,泼天的财富,岂不是予取予求?
“擒住他们。”欧允文嘶声尖叫,激动的浑身颤抖。
“你他娘找死。”过山虎怒吼,刀如电射,横掠而出。
过山虎早有防备,随时准备出手。欧允文话音儿刚落,他已经一刀掠出,快如闪电。面前的山匪,根本不及眨眼。只见寒芒一闪,血水已经喷溅而出。捂着脖子,栽倒在地。
过山虎一招得手,裹起一片刀光,直向欧允文冲去。
左劈右砍、杀出血路,势若猛虎。
混战陡然开始,喝骂惨叫,混乱不堪。尹端的随从,腹背受敌,形势极为不利。不过一眨眼,山道上,已倒下了大片。
实在是两方之人,离得太近,仓促动手、死伤惨重。
十多名随从,围成一个圈子,将尹端护在中间。双手握刀,拼死抵抗山匪进攻,不时有人倒下。万幸,此时双方交错,山匪的弓箭失去作用。若不然,箭雨激射,那就是屠杀。
过山虎心中焦急,他明白,想要脱身,唯有擒住匪首。
他一路砍杀,离着欧允文,已经不远。
突然,过山虎扬手一甩,一把金钱镖,激射而出。
挡路的山匪,扑通扑通栽倒。一个个捂着脸,痛苦惨叫。过山虎抓住机会,一跃而起,以山匪头颅借力,直扑欧允文。
欧允文吓了一跳,转身就跑。哪知山路坎坷,扑通一声,被山石绊倒。刚惨叫一声,还不及站起,森冷的刀锋,已经横在脖颈。欧允文浑身一个激灵,亡魂皆冒、抖成了筛糠。
“全都住手。”过山虎拎起欧允文,一声大喝。
欧允文贪心不足、得陇望蜀,终罹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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