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乃监国太子,岂有弃子民出逃而自活之理!!”
果不其然,当李乘风和赵飞月心急如焚的找到太子赵汗青时,太子正在隔离区,亲力亲为的检查着服用了五白花的患者,听到李乘风和赵飞月的劝说后,太子毫不犹豫的否决了两人的提议。
赵飞月对自己这位三哥极为了解,这是一个外柔内刚之人,从小便极有主意,平时几乎不做判断,凡事都只是微笑不语,看起来好像没有定见想法,可内心极正,越是危难时候越有主意,越是困难关头,越是坚定固执。
从小到大,赵飞月只见到三个人能够影响已经下定决心的赵汗青,第一个是他们已经离世的皇长子,那是赵汗青从小崇拜的对象;第二个是太子太傅,是从小教育他的老师,士林领袖张大同;第三个便是以知书达理,温柔贤惠而闻名的太子妃。
赵飞月不觉得他们当中有人能成为第四个人。
但李乘风并不死心,疾声道:“殿下难道没有听到方才城东的动静么?这可是天下十大魔头!他们一人便足以灭一城!殿下此时仁心,可到头来却会害了全城百姓!”
李乘风音量忍不住大了一点,这隔离区的营房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李乘风他们。
城东之前的动静,他们如何没有听闻?
可作为凡人,尤其是已经染病之人,他们又能如何?
整个隔离区都被封死,高墙处插满了铁蒺藜,入口处是层层拒马阻拦,以及重重卫兵,与其说这里是隔离区,不如说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牢房。
如果不是太子亲自不比艰险进来照看他们,陪同他们,这里成千上万的病人患者早就已经起来造反了。
他们整日与这些同样患病之人相见打交道,几乎每一个时辰都有熟知的面孔被带走,继而再也没有回来。
渐渐的,他们都明白,他们得的是绝症,是根本好不了的绝症!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太子深知这一点,因此他在这股民怨尚未沸腾起来的时候便主动多次进入营区,不仅照料病患,而且不比污秽亲自为病患上药喂食。
这些绝望的病患们就仿佛落水之人看见了救命稻草,仿佛黑暗囚笼看见了自由光明,他们无不为太子的所作所为而感动涕零。
可当他们看到李乘风劝说太子扔下他们而自己逃走时,无不震惊失色,恐惧心慌。
的确,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可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哪怕活得艰苦,活得清贫,可也没见多少穷苦人就自寻短见,上吊自杀的呀!
纵使身患绝症,痛不欲生,可他们还是想活下去啊!
若是太子弃城出逃,那他们怎么办?
他们没有什么见识,也没有什么太长远的眼光,可就算如此,傻子也知道他们必死无疑啊!
太子看了看四周的目光,他对李乘风打了个眼色,示意让他跟自己来到营房后面的休息区。
刚进来,放下厚重的隔离门帘后,太子便道:“此事绝不可能!孤若是弃城出逃,这泰阳满城百姓才会受到魔头的报复威胁!更何况,孤若是逃走,泰阳城的官员必定纷纷出逃,介时泰阳城纷乱如粥,溃乱如匪,一旦城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崩毁,患者出逃,将瘟疾扩散到四面八方,那又如何是好?”
这话说得李乘风心中一凛,他立刻意识到眼下太子不肯出逃并不是因为迂腐,而是太子敏锐的意识到了眼下大齐腐朽的吏治风气决定了他出逃的下场是什么。
太子在此,虽然瘟疾肆虐泰阳城,这些官员们纵然恐惧害怕,却无一人敢私下逃走,没有官员逃走,小吏们自然也不敢动弹,当官的做榜样,下面自然有想法也不敢实行,有政府和军队维持,整个泰阳城的行政体系和有效运转便得到了保证。
可一旦太子逃走,李乘风用脚指头去想便也能想得到,泰阳城会瞬间崩溃!
首先逃走的便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官员,继而士绅们会蜂拥出逃,紧接着士兵军官会丢盔卸甲而逃,最后剩下那些能逃走的百姓们和灾民们,以及……最后是身患瘟疾的病患们。
好不容易被控制住的病情会瞬间扩散开来,到时候将是无法估量的灾难!
李乘风苦涩的低声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么?”
之前李乘风还有些腹诽雷云老妖这看似宽厚的“仁慈”,给了他们反应甚至是出逃的时间,可现在来看,这是一步攻心为上的死棋!
因为这看起来好像给李乘风他们留了气路,可一旦李乘风他们真的选择了出逃,那才是真正的灾难开始,而且,眼下看来,很有可能雷云老妖便想要让他们这样做。
太子断然道:“再坚持两日,孤已经报信与太常,他正带人火速赶往泰阳!”
李乘风急道:“可是,明日便……”
不等李乘风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一名患病长者跌跌撞撞进来,门口的卫兵拦住后他便放声高呼:“老夫要见太子,老夫要见殿下!殿下,殿下!殿下可不能弃我等而去啊!!”
听到动静,太子走到门口,掀开门帘,快步而出,他连忙将这长者扶起,柔声道:“老伯何出此言,孤哪里也不去!”
这老者半信半疑,他恨恨的看了一眼李乘风,道:“殿下切不可听信小人煽动之言,殿下若是离开,泰阳立成鬼蜮,后果不堪设想啊!殿下,任何怂恿弃城而逃之人,都应当力斩不赦啊!!”
李乘风面无表情的在一旁听着,一言不发,赵飞月柳眉一挑,正要发作,却被李乘风用眼神拦住,他想看看太子是如何反应。
太子温和的将老者搀扶起来,然后温声道:“老伯你可知,你们能有这样治疗的地方,这样治疗的方法,甚至你们的家人朋友能够被很好的保护隔离起来,不被传染,这样可怕的瘟疾没有迅速扩散,全城百姓多数得以幸免,全赖我乘风贤弟所谏之言。若非如此,泰阳病情恐怕严重十倍不止呀!”
这老伯迟疑的看了李乘风一眼,他哀求道:“殿下,老夫所言还望殿下慎重啊!殿下万万不可弃我等而去啊!”
说着,他呜呜的哭了起来。
整个营房的病患们不管起得来还是起不来的,都挣扎着爬起来,朝着太子叩头,一片呜咽哭泣之声。
这时候的太子已经成为了他们生命的最后希望!
太子上前柔声安慰,挨个将他们搀扶起来,只几句温言好语便将他们说得涕泪横流,抓着太子的手使劲摇动,不肯松手。
李乘风看得心情沉重,他转身离开。
出了营区,赵飞月小心的看了李乘风一眼,低声道:“生气了?”
李乘风摇了摇头,道:“求生乃人之常情,有误会也很正常。只是……太子既然不肯出逃,那……”说着,他看向赵飞月,目光询问着。
这一抹目光赵飞月立刻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
李乘风道:“我们带一个假太子逃走,不声张,但要让雷云老妖发现,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把雷云老妖引开!”
赵飞月眼睛一亮,道:“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