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到站台,帮忙把行礼都送上去,然后依依不舍得作别。
火车临开,又是在窗子边挥手致意,王爱红她老娘还把脑袋伸进来又嘱咐了几句。
这个举动在周扬看来还是很危险的,但他也没敢开口,知道讨不着好脸色。
车厢的格局和后世大体上一致,只是复合材料隔板多用木板代替。
一行人正好凑了一个小隔间,李佳和王爱红在下铺,三个男的住上边,一个空铺位放贵重的行李。
方家奇纳闷周扬的行李为啥这么点儿,周扬解释说“懒得大包小裹的,火车本来就挤,我把被褥啥的邮过去了。”
方家奇拍脑袋,感叹自己咋就没想到这点,这会不同大学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能考上华清的脑子就是好使。
其实这个年代的火车挤,但也仅限于硬座车厢,相反的卧铺很宽敞,环境比后世的卧铺要清静得多。
一来是能买到卧铺的人少,二来坐卧铺的多少都有点身份,就是出门在外装着点,也不能没素质。
等火车坐稳了,周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兜子,挨个隔间发糖,嘴里还不好意思的说道“您多担待,我们这行有个孩子,晚上可能不咋消停。”
接下了糖,大伙都表示理解,甚至有人还跟回来特意看看小妹。
李佳心里甜丝丝的,三娃子为闺女考虑的太周到了,连她这个当妈的都没想到。
火车开起来也不快,木头吸噪性能又不如复合材料,所以行进起来声音就有点大。
但第一次出远门的新鲜感一冲,大伙倒也不在乎。
出了关,上来不少人。
卧铺车厢也有了点拥挤的架势,一个戴眼镜文质彬彬干部模样的中年人走过去,朝他们这隔间扫了一眼,大伙也没在意。
不一会,这位回来了,一手解开“刘天王同款”的军大衣扣子,露出方方正正的黑色公文包,一手扶着眼镜,对着王爱红和气的说道“小同志,我腰不好,咱俩能不能换个位置,我在隔壁上铺,差价我可以补给你,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行个方便。”
王爱红显然头一遭经历这样的事,其他几个人也愣住了,周扬倒是觉得有意思,这样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缺,往小了说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往大了说是见人家姑娘好欺负,脸大。
“同志,我们一块的,您找别人商量商量。”
中男人看了一眼周扬,露出公文包若有若无的哼了一声。
周扬心里这火气也上来了,真是怀里揣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眼前这位看着是个文化人,但十有是装的。
要是放到十年后,大伙还能说夹着公文包的除了领导干部就是收电费的,但眼下电力没普及,眼前这人自然不可能是收电费的。
但要说领导干部,他也不像。
第一,领导干部的公文包多数是牛皮和猪皮,这位这个肯定不是牛皮或猪皮。
二来,也没见哪个领导干部外边军大衣,里边中山装,脚上穿个老胶鞋,也不是歧视胶鞋的意思,最起码周扬脚上穿着的还是土棉鞋。
但领导干部的标配,最起码也得是猪皮鞋,就是传说中的“猪二眼儿”。
“同志,你换个人问问,我姐不舒服。”
这下王爱红总算开了窍,借势捂着肚子躺下,李佳也跟着关心,“爱红没事吧,赶紧躺着,这一趟到京城可不近,有得折腾了。”
要是一般有眼色的,听见李佳话里的意思也就走了,毕竟人家都点明到终点站,不像路途近,换了也就换了。
可这位明显就是个脸皮厚的,当即乐了,“巧了,我也是到京城的,咱们顺路。”
又看了看这伙人的年龄,中年人若有所悟,说道“你们是到京城上学的学生吧?正好我是省里教育口的,这次到驻京办办的就是这事,京城我熟,要不要我帮帮忙?”
说完,他还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封介绍信,在大伙跟前晃了一下,信不像假的,下边还盖着红戳。
这番说辞显然把大伙镇住了,就连李佳也有些拿不准。
偏偏这里边有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周扬。
“同志,让让,既然都解释明白了,那你自便吧,我们该休息了。”
中年人脸色立刻黑了,没想到自己报出身份,对方显然是学生,还敢对自己不尊敬。
“你们到京城上学代表的可是省里的脸面,我觉得身为你们的领导,有必要嘱咐你们两句。”
周扬皱眉,这人怎么就没完没了。
“你可行了吧,你在关里上的车,你那不知道真假的介绍信盖的是冀省的章子,可别管到我们头上来,你真寻思你是教育部地咋地?”
特意在“咋地”两个字加重了音儿,告诉对方我虽然讲的一口普通话,但却是正儿八经的东北人,你可别捞过界喽。
中年人明显噎了一下,他只以为对方行李还在铺上,也和他一样是在关里上的车,而且开口说话的周扬和李佳都是一嘴普通话,他理所当然的就先入为主了。
“那也不碍事,都是兄弟省份的,理所应当。”
“我说你这人可没意思啦,你是能教我考大学还是能给我发毕业证?”
中年人拉着脸说道“现在的学生什么态度,我看你就是学生里的害群之马,我要和你们学校反应,让你们校长开除你。”
坐在上铺的方家奇乐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也别到学校反映了,我通知书给你,你直接帮我撕了,那多省事,你敢吗?”说着,就真从背包里翻出来,丢到中年人手里,喝道“哪个不敢,哪个没长卵泡,你敢不敢?”
“把我的干脆也撕了。”周扬也翻上去,把自己的拿出来。
王和平二话不说,把自己的也掏出来。
中年人开始慌了,头皮发麻,先前那个理工大学倒是名不见经传,可接下来的人大和华清就震耳欲聋了。
感情人家是这两所顶尖学府的高材生,自己这不是找罪受嘛,别说等人家毕业,就是眼下到学校告自己一状,也够喝一壶的。
他又不由得把目光投向王爱红,眼前这女同学性子软,赶紧说两句软和话,让自己有个台阶下。
不想王爱红像防贼似得捂着自己的布包,说道“你撕三个已经够本了,可别打我的主意。”
这下之前发糖的人情就用上了,不知道哪位好心的大爷大妈悄悄地找帮手去了,正好身后两个穿着制服的乘警走过来,喊道“我还以为只是小事,原来竟有人想要光天化日打女同志的主意。”
周扬也跟着起哄,“同志,这个人要抢我和我哥的录取通知书,我是华清的新生,我哥是人大的,这个人心思太歹毒了。”
车厢里远远观望的人一下炸开了,啥?还有这样的坏分子?竟敢撕华清和人大高材生的通知书,还有没有王法了。
中年人一慌,双手间传出“嗤”的一声,“哎呀,我,我不是故意的,这里边有误会。”
“误会?跟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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