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港岛,纺织业和服装产业空前的繁荣,受限于地理位置和原材料的匮乏,港岛注定没有合适的条件发展太多的重工业,前两者这样高附加值,品牌溢价高的轻工业便成了主流,为数以万计的劳动人口提供就业。
换句话说,纺织业和服装产业是港岛的支柱产业之一。
但这次国际服装品牌展销会却有些名不副实,人的普遍心理,越是差着档次和规模,越要要往高大上的格调上靠,这便是实力不够,嗓门儿来凑。
服装行业竞争激烈,远没有其他行业那样和谐,山头林立,互相看不对眼,又没有个像样的、说话分量重的出来组织,这次展销会办的可以说是很寒酸。
主办方是一家主要向南洋一带出口传统服饰的老字号,和记成衣。承办方是港岛纺织业及手工业者联合会,后者挂着港岛的名号,却是一个由少数从业者自发成立的团体组织,注册时间没到两年,在行业内也属于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和记的话事人叫刘向华,他正跟联合会的副会长商量展销会的具体事宜,只是现在两人脸上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老杨,你那边怎么说?”
副会长杨璧皱眉,无奈的说道,“咱们的号召力还是不行,跟那些大企业发出的请柬,目前只有三家回复,还有一家婉拒了咱们的邀请。”
“人微言轻啊,谁让咱们跟人家的差距这么大。”刘向华苦笑一声,继续道,“也有好处,宴会厅可以租小一些,能省点钱就省点钱吧。”
杨璧狐疑道,“内地那边不是已经把钱打过来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办的大一点,兴许就有收获。”
刘向华说,“咱们的日子不好过,内地只怕更苦,更何况卢总一个女人能把摊子铺的这么大,想来更不容易,将心比心,咱不能坑了人家。”他心里想,弄不好打过来这三百万港币,是人家省吃俭用几年攒下来的,由不得这么挥霍。
“可我听说,卢女士和玲珑服饰在对岸很出名的,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要不咱们跟那边沟通一下?”杨璧跟刘向华的想法出现分歧,这次的展销会是联合会第一次真正组织这样的大型盛会,若是落得个开门红,对整个联合会的好处都难以想象。
刘向华思忖了片刻,还是没接受这个提议,“将心比心,尤其是出门在外,都是报喜不报忧,有三分恨不得说十分,更何况我是六十年代初从内地过来港岛讨生活的,那边的风气。”他仰头回忆一会,继续道,“你也是内地过来的,大概也知道。”
两人都有些失落,还真是流年不利,展销会还没开始,困难便接踵而至。
忽然,门外响起车笛声,联合会的会长迈着大步走进来,脸上还挂着像是刚讨了姨太太的笑容。
对这个会长,刘向华和杨璧一向都不怎么感冒,接触甚少,只是保持应有的尊敬。
谁让地位相差悬殊,人家手底下的盛美服装厂是港岛行业内能排进前十的大企业,财大气粗,能低下身段带他们一帮泥腿子玩,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吴先生,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让我和老刘也沾点喜气?”杨璧站起身来,恭敬地问好,心里再腻歪,态度不能不端正,毕竟这是名义上的领导。
“我来看看展销会办的怎么样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会长,在其位谋其政嘛。”吴友良亲昵的拍着杨璧和刘向华的肩膀,眼神里流露出的都是赞赏,没想到这两个小角色还真是一鸣惊人,不声不响的给他办了件大事。
两人受宠若惊,杨璧见吴友良心情不错,试探着开口道,“会长,宴会场地方面有些困难,您交际广阔,能不能帮着解决一下?”
吴友良笑道,“我今天来就是解决问题的,场地的问题不用担心,鼎盛已经提供了。”他说完,漫不经心的打量两人的神色。今天他接到鼎盛的电话,整个人都是蒙的,有一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他的盛美服装厂正发愁资金紧张,正打算求到鼎盛那拉一笔投资,奈何不得门法。
“哪个鼎盛?”刘向华一头雾水,扭头跟杨璧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也没关系,有机会见到的,对了,眼下展销会不能再那么办了,别让人家看了咱们的笑话,不少真正的大人物都要参加的,你俩多操心,千万不能关键时候掉链子。”吴友良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詹姆士要出席的消息就已经让他跌到下巴,可詹姆士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口风,让他已经跌到的下巴能塞进鸡蛋,董齐和王洁竟然也要出席。
乖乖,虽然不是同一个行业,但他也晓得董齐和王洁的大名,那是真正出入港岛顶级圈子的上流人。
“对了,内地过来的那个同行叫什么来着?”吴友良紧张的问道,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詹姆士隐晦的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都没好意思说自己一直没过问,身为联合会名义上的会长,竟然对要承办的活动毫不知情,可不仅仅是出丑这么简单,更何况他是个精明人,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之所以这次展销会获得这么大的关注,原因应该就在于这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内地同行。
董齐是内地过来的,这在港岛上层圈子里不是秘密,难道是关系户?
谁管呢,他的任务就是小心应对着,千万保证这次展销会别出乱子。
杨璧不确定的回道,“好像叫什么玲珑服饰。”
刘向华补充道,“不对,人家新弄了个品牌,叫华威。”
“玲珑也好,华威也罢,总之对方有人再跟你们联系,一定要注意点,别怠慢了。”吴友良严肃的警告道,“算了,我还是跟着吧,对了,对方到现在联没联系过你们?”
刘向华和杨璧神经再大条,现在也发现不对劲了,吴先生的态度前倨后恭,透着诡异。
“卢女士和她的下属就在对面的酒店下榻,要不我打个电话,帮吴先生喊过来?”
吴友良一怔,随即皱眉吓唬道,“那样多失礼,你打个电话问一下,客气一点,看卢女士有没有时间,方便的话,我过去拜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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