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折腾似乎有些理所应当。
和上了年纪的相比,年轻人的特权就是不用成本的许诺、不要证据的自信、能透支的未来。
周扬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样曲折离奇的误会,更不晓得是不是狗血剧情,年关将至,大伙都要回京城,本来还担心程老二孤零零的难熬,跟寇文玲和好,总算是个好消息。
一个女人肯吃男人能的醋,性格为人不好猜测,最起码能看出这个女人是在乎男人的。
这样一来,他走后,程老二除了多个落脚的地方,也算多个知冷知热的人惦记。
一家子过了关,坐上飞机的时候,我国已经和安哥拉建交了。
来接机的是小五子,他大喇喇的把车子开到停机坪上,背靠在引擎盖上和一个胖子抽烟,看见了周扬一家子,赶紧扔掉烟头,搓搓手迎上来。
“三哥,嫂子,快上车。”他自然的要走过来从周扬怀里把三壮抱过来,不想三壮瘪瘪嘴,委屈巴巴的朝亲妈伸手。
“行了,别在这耗着了,赶紧上车,都他娘的要冻成冰疙瘩了。”虽然下飞机之前已经套上了羽绒服,但周扬一时间还是不习惯这种冷热交替。
从春暖花开的土地上回来,周扬着实感觉到季节的不同,京城虽然到处光秃秃的,他心里却开了花。
小五子赶紧绕过去打开车门,炫耀道,“咋样,三哥,劳斯莱斯进口车,京城独一份。”
周扬眼热得很,男人哪有不爱豪车的,尤其是这样牛x的顶级豪车。
程方圆带着三个小的上了后边的车子,周扬则钻进这辆骚包的劳斯莱斯。放在这个有轮子就很有牌面的时代,劳斯莱斯啊,周扬左摸摸,右捏捏,如何不激动?
车子缓缓发动了,小五子说,“三哥,要不我给你也弄一辆来?坐着舒服开着有面子,方便得很。”
对于车子的重要性,小五子最有发言权,从前也没太在乎这些场面上的东西,在他看来,酒香不怕巷子深,他自己有实力,谁也不敢小瞧了自己。
可提来了这辆车,情况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出门,不管晓不晓得自己这个人的,只要见了车子,全都要巴结讨好,他晓得了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话对也不对,酒是死物件,和长着手脚的人始终不一样,何况还有一句话叫先敬罗衣后敬人。
有时候他也别扭,难道他马金凯的名号还不如这个破铁疙瘩管用?
周扬很心动,但还是摇头拒绝了,车子会越来越多,京城会越来越堵,豪车开着虽然是享受,但走街串巷钻胡同太不方便,远没有他那辆扒拉乃子实用。
“对了,三哥,我弄了几张牌照,在你旁边的袋子里,你看看还满意不?”
周扬打开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子,从里边掉出一摞子车牌,01-66666,01-77777,01-88888,01-9999,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靓号车牌。
“这几块车牌不便宜吧?”周扬虽然不知道小五子从哪搞来的这几块牌子,但肯定是花了不少心思,能得着一块就已经不容易,更何况还连上号了。
小五子说,“贵倒是不贵,就是有些费功夫,其他的都好说,五个七这张费了不少唾沫,最后还是老范和对方有些交情,才割爱让给我的。”
这年头能开小汽车申请牌照的没有普通人,做生意就讲究个吉利,六六大顺和八八大发已经满足不了老板们对吉利的追捧,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行起七上八下的说法,七这个原本不讨喜的数字一时间有力压六的趋势。
周扬也没矫情,这几块车牌他要留下,暂时没有好车子可以挂,但车子总是不缺,什么时候都可以买,好牌照就不一样了。
以目前这种发展势头,这种区号加五位数字组合的车牌,恐怕马上就要适应不了急速膨胀的上牌需求,到时候车牌改款是肯定的,从另一方面来说,小五子送来这几块车牌,弄不好就是绝版了。
小五子忽然问道,“三哥,月初通知对机械和农用机具两个行业跟两大件一电器试行征收增值税,这个有啥门道没有?”
受了周扬的熏陶,小五子也习惯了读报看新闻,尤其是官方的新闻媒体,只不过他对这些不是特别敏感,大多数时候只是听个热闹。
去年的时候,遇到不明白的东西,还让手底下的秘书助理给掰开揉碎解读,后来发现即使塞到嘴里,自己也嚼不明白,尝不出啥味之后,他果断的放弃。
周扬虽然远在港岛,但内地的报纸他每天都是必看的,即便小五子不问,他也要给他们讲的。
“是好事,别害怕。”
生意人总是对“税”这个字眼异常敏感,尤其是小五子这样没读过多少书,不晓得这些专业术语的门外汉。
京城过去是天子脚下,现在是行政经济文化中心,首善之地,但真正太平的日子不多。
好不容易从前些年的动乱中走出来,现在每一个政策的变动都能牵动小老百姓的心弦。新社会新气象,但人的心思不是那么容易转变过来的。
和普通老百姓相比,小五子是腰缠万贯的巨富,但和这个时代相比,也只是升斗小民。他更怕连升斗小民都当不成,再被打回原形,变成前几年那样的小人物。
小人物的世界里没有修齐治平,只有苟且偷生,甚至勉强吃饱饭就是神仙日子。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目不识丁,不能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希冀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扬理解这种心情,其实不只是小五子,包括老范德四儿朱三儿这些人,都跟他通过电话,也都担心一朝回到解放前。
虽说现在与过去,无非一个上下之别而已。站在下头时,就低低头。站在上头时,就给别人搭把手。与人为善,路才能越走越宽。等站到高处,何愁无人趋奉?
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已经站到高处的,没有谁真的心甘情愿再向谷底走。
小五子说,“有三哥的话,我就放心了。”
自己这点身家勉强能挤进三哥的眼角,既然三哥都不怕,还敢从港岛赶回来,他更没有害怕的必要,丧气的想,就算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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