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将军带着三万赵家军从茗飒苑还没走上多久,萧梓穆的令便到了。
其中一名守备军司快马加鞭追赶赵老将军,剩下的十八万整装出发。
赵老将军见到守备军司的时候颇为意外,若说是皇上圣裁,将这些人划给他倒也可以理解。
可萧梓穆毕竟是初掌朝政,施家军眼下还在兴兵谋反,这十八万大军是他眼下可以实实在在手握的力量。
萧梓穆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决策,将兵权交由赵老将军去平乱,这份信任实属难得。
赵兴文原本跟着赵老将军,发现他只带走了三万的赵家军,还一直发愁这仗要怎么打。
他不敢直言相问外公,便是策马去与巫马华才并驾齐驱“华才兄,这三万能敌蒙军吗?”
巫马华才侧目看了他一眼“蒙军入侵多少大军?”
“二十五万……”赵兴文的目光逐渐下垂,片刻后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又缓慢上移。
只见巫马华才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那你还用……问我?”
赵兴文浮上一层尴尬的笑意“那还不是觉得你厉害么,皇城那么难也守下来了。”
巫马华才面上并没有显出自得之色,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你也知道那是守城,攻守之间本就是守占了优势,可如今是两军对阵,我猜赵老将军也是想从韩阳冒险调遣一些兵力,从新城后围一路包抄过去,方可勉力一战。”
赵兴文凝下脸来“韩阳如今也在开战,抽不出多少兵力吧。”
巫马华才默了一会才开口“所以说是勉力一战。”
赵兴文眉头紧皱“有多勉?几成胜算?”
巫马华才伸出一根手指,赵兴文瞠目结舌,有些磕巴的问道“只有一成胜算啊?”
巫马华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似乎现出了一抹自嘲的笑“一线生机。”
赵兴文沉默了下来,他追出京的时候尚且只知道边疆战乱,直到拔营之后才听闻了蒙军已经一路从新城侵略下来。
事态的严峻超乎了他的想象,偏生赵老将军还只带走了三万赵家军,他原本期冀巫马华才这个奇能异士再出妙计。
此时,听了他的话,这最后的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也是啊,二十五万蒙军,若是与十八万守备军,再加上施嘉良带回来的二十三万施家军汇合,那可是整整六十六万大军,碾平三万赵家军还不是易如反掌。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计谋一无是处。
如此一想,赵兴文连他口中的那一线生机都看不见。
巫马华才轻不可察的叹了一声“倘若给我二十万大军,即便兵力悬殊过半,也可与之……”
“报……报……报……”
巫马华才话未说完,被身后一路策马一路喊报的人将话给打断。
赵兴文原本听着他前面的那句话,心中还泛着嘀咕,韩阳倒是有二十万,可也给不了你啊。
他正想着,眼前快速掠过一个身影,凝目看去,那不是庆城的守备军司吗?
随着庆城的守备军司一骑绝尘追到赵老将军面前,片刻之后,赵老将军下令整军原地休息。
巫马华才面无表情的脸皱了皱眉头,这时候应该全速前进,毕竟他们多耽搁一些时间,蒙军与施家军汇合的速度便加快了一些。
若是让他们汇合,这仗根本没的打。
他正闭目思忖着赵老将军此举何意,身旁就地休息啃着馒头的赵兴文疯狂拍着他的肩膀。
巫马华才扶额头疼,觉得赵兴文将他拍的头晕,恍若地震一般,他转了个身,摆出一副不愿交谈之姿,
赵兴文硬是掰过了他的身体,语气带着欣喜,馒头还没有尽数咽下,是以嘴里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可巫马华才还是听了个分明,赵兴文在他耳边激动的喊着“你要的大军来了!”
巫马华才骤然睁眼,虽然还是很远,依稀可辩远处乌泱泱的大军,打着赵家军的旗帜,浩浩荡荡的往他们这边走来。
原来,刚才不是赵兴文拍的他恍若地震。
而是,这行军的马匹产生的震荡……
赵兴文年轻气盛,又常年驻守韩阳,在他的心目中,萧梓穆将这支军队交给赵老将军对抗蒙军本就理所应当。
可巫马华才却与赵老将军所想一致,作为手中实权不多,又是初登太子之位的萧梓穆,这一支军队对他而言,同样重要。
萧梓穆留下了这支军队,即便蒙军和施家军汇合攻城,长安也破不了,他还年轻,可以养精蓄锐,仗也可以慢慢打,城也可以慢慢夺回来。
可若是他将这支军队交给了赵老将军,便是连带着长安的命运,也交付在了赵老将军的身上。
虽还未成帝王,却俨然有了破立之势和为君的气度。
巫马华才嘴角不由弯出了一抹清浅弧线,夏初推崇的这位太子殿下。
似乎,还不错……
赵老将军有了守备军的加入,无需再赶回韩阳调兵汇合,直接横向行军朝着封坞压去。
而此时,身在京中的霍文淑,也收到了顾世柔交给他的那封,赵兴文留给她的书信。
顾世柔之所以给的这么晚,也是赵兴文当时的特意嘱托。
他心中期盼着霍文淑与他送别,同时也害怕她来送别。
她是他的牵挂,而他此战,生死未卜,身以许国,理当无牵无挂。
若是见了她,赵兴文害怕会生出畏死之心。
身为将军,若是不能身先士卒,兴了贪生怕死的念头,乃是他心中最为不耻之事,也不配身为赵家子孙。
顾世柔看着霍文淑眼中盈满的泪水,不由轻轻将她拥在怀中,拍了拍她的脊背心疼的说道“苦了你了。”
顾世柔在此之前,也没少给霍天修冷脸,当初他死活不愿赵、霍两家喜结连理,顾世柔心中很是不满。
虽然她打儿子时,下的手是真重,可疼儿子的心,也没比别的娘亲少上半分。
可在这一刻,顾世柔终于释怀,也理解了霍天修当初极力反对的原因。
若霍文淑是自己的女儿,她也不舍得这么水灵的姑娘,成天活在担惊受怕里。
她轻叹一声转身,霍文淑却从背后突然叫住了她“赵夫人,这些年你苦吗?”
顾世柔缓缓转身,看着她还泪盈于睫的模样,却由衷的摇了摇头“我不觉得苦。”
霍文淑眼中虽还残留有泪,在骄阳下如同烟水一般朦胧,可唇角却弯出了一抹笑,带着不安和羞怯缓缓开口“我也不苦。”
那声音,是那般温柔,却又那般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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