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眸光一暗,向着萧慕白看去,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只有用这一夜的时间想出办法。
三人走向封坞布局图,面色都很是沉重。
城中的百姓虽然不及长安人数,可封坞毕竟是重要枢纽,也有七八万民众之多。
封坞城里,只有遗留下来的施家两万将士守城,难缠的是千余陵门中人,专门保护着丽妃的安全。
封坞的防守其实如纸张般薄弱,偏偏因为顾及生灵涂炭不能轻易动弹。
既不能让全城百姓无辜陪葬,又不能让萧慕白以身涉险陷入危局,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根本没有。
能想的法子一个接一个的出口,却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推翻。
“能不能用萧言竣换这满城百姓?”夏初无奈之际即便万般不甘,好似也只有这一条稍显可能。
“丽妃大概不会同意的,她即然遍埋了炸药,就已经心存玉石俱焚之意。即便我们交出萧言竣,她带着两万人马又能逃到哪里去,如今天下之大,却无一国是她容身之处,一直倨傲的她不会接受苟且偷生。”萧慕白和她也算相处多年,对于她的脾性很是了解。
夏初本以为自己忍痛放弃手刃萧言竣,将他送回城中的这个法子居然还是不行,难免露出了沮丧之色。
萧慕白对他投以安慰一笑“更何况若是求生,连施浮丘都知道萧言竣只有回京认错,博取皇上的舐犊之情才有一线生机,丽妃又怎会让他再回城中等死。”
赵老将军也在旁附和“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即便丽妃同意交换,让我们退军她弃城而逃,可若下一个地方,她携带两万兵马攻不了城池,去滋扰县村又该如何取舍。”
“嗯。”夏初晦涩的应了一声“看来还是要解决城中掩埋的炸药才是关键,再想一想吧……”
夜色渐深,帐内的烛灯显得越发明亮起来,投在他们三人的身上,明处越明,暗处越暗。
墨王骑兵和苏浅安率领的赵家军子时抵达,帐内三人还是没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直到萧慕白看见了巫马华才和他耳语了一番之后,才提出了一个十分危险的计划。
毕竟,丽妃若是想活,萧慕白还可以入城和他交涉。
可若是丽妃已存死志,任何计划只要一经发现,都有可能导致封坞随时化为废墟,更谬论所谓的万全之策。
赵老将军拦不住二人,苏浅安入帐汇报之际,萧慕白已经出帐前去和寒飒交代事宜,夏初也默默的拉过渡鸦,两人向着背灯之处越走越远。
直到赶来的骑兵都已经安顿下来,夏初已经带着渡鸦不见了。
寒飒这才发现,原本一直和他同行的边定,也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萧慕白面色沉静的看着城中的方向,依着他们三个人的轻功,即便是偷偷潜入了封坞也不会引起察觉,夏初已经依计动了起来。
明日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他和夏初提前携手走完了一生。
其实对于整个战局来言,内乱已经结束了。
破晓时分的城楼之上,已然密密麻麻站满了百姓,原先皇城里的建福门副尉唐奉,从百姓的身后探了个脑袋,朝着城下的萧慕白喊道“既然墨王殿下已至,丽妃娘娘有请入城一叙。”
萧慕白踏出一步,赵老将军还是忍不住伸手阻拦“王爷三思,云意还没有消息传出来,显然部署未成,你……”
“本王既受万民供奉,理当承担庇护万民之责。”萧慕白的声音虽然云淡风轻,说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赵老将军伸出的手略显僵硬,虽然感佩他心系万民,但又不忍他前去送死。
实则他们心中都清楚,无论萧慕白入与不入,丽妃都没打算让这城中百姓活着,可萧慕白仍是不忍让百信绝望,不忍让丽妃告诉他们,所谓子民不过草芥……
“墨王殿下到底入不入城,可是要我以血为祭,为您铺一条道路。”唐奉拔刀横在一名百姓的脖颈处。
萧慕白轻轻挪开赵老将军的手,信步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大军齐齐的一声不舍呐喊“墨王殿下……”
萧慕白皎然如玉树临风之姿驻足回首,面色泰然自若,自有一番雍容华贵的从容,看着他们脸上一个比一个悲壮的面色,冷硬的唇角弯出一抹淡淡浅笑“本王不会死,你们在此候着。没有军令,谁也不许入城。”
“是。”大军齐齐应道,包括赵老将军,所有将士单膝跪下,行了军中至高礼节恭送墨王殿下入城。
城门缓缓打开,接纳着一身玄衣的萧慕白入城。
他清冷的面容,在湛蓝的长空之下莹然生辉,伴随着阵阵百鸟鸣春,一步步走向危机四伏的封坞城。
衣袂飘飘的身影被拉的无限修长,直到封坞将他吞噬,城门再次闭合,那纤长的身影瞬间消无,仿佛泯灭了所有生机。
陵门中的计柏早已候在城内,见到萧慕白的身影上前领路。
萧慕白打量了一眼四周,封坞城所有的道路都是青石铺彻,年深日久,磨得润了,刚刚初升的朝阳笼罩在上面,反射着一层微显冰冷的光芒。
他一边踏着青石而行,一边想着夏初将计划,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
计柏的态度还算恭敬,领着他一路去往北处大道旁的府邸,沿道的街巷旁栽种了颇多梨树。
正是暮春,梨花已经半残,一个个小巧可人的梨子挂在枝头,累累垂垂,十分可爱。
萧慕白虽然未曾来过封坞,可入府之后看着三进的院落,门楣上的‘莫府’二字,也已猜出,丽妃这是占了原本封坞知府莫迦的府邸,当做下榻之地。
满庭只见绿竹潇潇,梧桐碧碧,松柏青青,山石嶙嶙,一派孤高清傲的气质,萧慕白印象中的莫伽倒也是个官声不错的知府,落在了丽妃的手中,少不得受些苦楚。
他正思忖着也不知这莫伽如今是死是活之际,迈过假山流水后,前面的廊下俨然现出一位身姿袅娜的女子,也向着远处的高阁亭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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