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披头散发,长满黑浓腮须,上身不着一缕,下身披着及膝兽皮、脚趿草履,肩至腰跨处斜挂着一条麻绳箭囊,长得十分高大壮硕。
前面的一批弓手正搓着脚跟朝着河堤旁逐渐收拢,其后面小树林内有一群穿着稍微精美的十几人则牵着马缰,遥遥地盯视着河中三人。
姒四被灌入了体力药剂后,渐渐也恢复了一些力气,只是他见刚从水中脱险,便被一群凶神恶煞的蛮夷人将他们围困住,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已被冲及浅滩,水并不多深,人直立起漫及大腿根处,姒四上身紧贴着陈白起,眼中有着措手不及的慌张。
陈白起冷静扫视过去,见系统对这群人的标示为“孤竹山戎”,便已大体知道这群人的身份。
目前山戎、林胡与巴鞑等族落正在交战,此番地界乃“孤竹山戎”所据,他们应当是误入他们管辖区了。
“叽嚅吁咪喽喽!”一名弓手朝着陈白起三人吼喊道。
系统翻译“你们是什么人?!”
陈白起观察他们所使用的弓箭乃最简单的木弓,箭矢亦是木头,不过木条被削尖得十分锋利,套了铜箭头,做工相较楚国武器更原始简单,只不过这种箭矢射程虽短,但威力亦不可小觑。
“他们在说什么?”姒四咽了一口唾沫,强作镇定地向陈白起询问道。
陈白起瞥了他一眼,其实她本身是比较颀赏如姒四的这种“表里不一”,哪怕他内心如何害怕崩溃,他至少表面都能够表示出一种镇定与担当,这样的人既不会拖人后腿亦不会令人感到厌烦。
弓手见他们没有回答,便继续喊道“嘎鼓嘎固磕磕膜马!”
系统翻译“立即上岸,否则我们就会射箭了!”
陈白起翘了翘嘴角,道“看来是被人误会成敌军了。”
姒四暗下眼眸,道“他们……是戎族人?”
因为戎族分支颇多,有大戎、小戎、陆洋之戎、九州之戎、骊戎、犬戎、扬拒、泉皋、伊雒之戎、姜戎、茅戎、北戎(又称山戎)无终等名称,而山戎,亦是戎族的一支,即是由西方迁往北方居住的戎族。
所以山戎族亦统称戎族人。
“嗯。”陈白起漫不经心应了一下,她从水中移动裤管,长期泡在冰冷的水中十分难受,她注视着岸边,道“你说我将背上之这个外族人交给他们,他们会不会放过我们?”
姒四一把拽住她,摇头“此人身份尚不明朗,岂可随意冒险?”
陈白起回他一眼“可若不上岸,我们或许下一秒便会变成两个筛子。”
姒四顿时表情一僵。
“……那还是上吧。”
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他们拖着一身湿哒哒地上岸,岸堤上的弓手立即退后几尺,箭矢指对着他们三人,呃,或许是二人,虎视眈眈,仿似他们有任何轻举妄动的行为便会立即射杀当场。
“你……你可会说山戎话?”姒四盯着那一群异装怪服的蛮化外族人,暗自皱眉。
经这一番变故一吓,姒四原本被压抑的本性倒是显出来了几分,他之前明显为了气姬姜而故作一副卑微小人的姿态,眼下倒是忘了伪装,反而其身为一国公子的清倨与冷静倒是渐渐显露了出来。
他已忘了对陈白起的尊称,亦忘了她是他的买主了,只把她同伴,当患难之交了。
“不会。”陈白起道。
姒四霎时瞪圆了眼“方才你不是听懂了吗?”
“会听……不表示则会说。”陈白起道。
再说,她也不是听懂了,她理解的意思全是系统翻译的,没有巨在,她确实也不能与山戎人正常交流。
“那怎么办?你……你能打得过他们吗?”姒四的话带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拼命。
陈白起对他的提议失笑“你可知这一片山林皆为他等的地盘,即便我有能耐将眼前的这一批山戎人打倒了,可若他们再一召唤,又从林中冲出来一批,这样一来光是耗就耗死我们。”
姒四被她这样一说,顿时萎靡了“那怎么办?”
“找他们谈谈吧。”陈白起轻松道。
姒四横她,咬牙“你不是说你不会说他们的话吗?”
陈白起挑眉“我是不会,可他们之中难道连一个懂楚话的人都没有?”
姒四一噎,半晌他又担忧地嘟囔一声“要真没有怎么办……”
“先帮我将身上的人解下来。”陈白起侧过身。
姒四抿紧嘴唇,眼神不住四处紧张打量,一边替她解布绳,可是因为先前绑得太紧又浸了水着实难解,姒四使出了挥身力气始终都解不开,于是陈白起从腰间抽出袖箭递给他,让他割开。
等将身上之人放了下来后,陈白起这才能够活动一下僵硬酸痛的四肢。
弓手们或许见他们言行举止十分异常,既不害怕逃跑又没说话解释,一时亦辨别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便派了人去请后方林子里的人前来盘问。
不一会儿,便走来一个身穿褐色胡袍,满脸大胡子的中年戎族人,他操着一口不地道的怪异楚国官话向他们问道“尔等何人?”
姒四听到这群野蛮之人能够沟通,顿时眼眸一亮,心道果然给陈白起料到了。
陈白起出面,她将湿辘辘的头发甩于背后,拱手道“吾等乃疢蝼外商,因无意中务非穆府少主而被关押进了牢狱之中,今日牢狱之中闯入能人搅乱牢狱秩序,吾等则趁机越狱,然从牢狱中逃脱慌不择路时,不慎落入一水渠当中,便被一路冲流至此。”
陈白起解释得较为详细,有头有尾有根有据,虽然这个中年戎族人不一定能够全都听懂,但至少他听出了他想要知道的消息。
这三个人并不是什么楚人奸细,而是从楚人牢狱之中逃出来的逃犯。
那人听了陈白起的解释,不置可否,直接掉回头与后方林子内的其它人交头接耳商谈了一番,他又出来道“尔……乃楚人?”
陈白起“然也。”
那人脸色一下便变得愤恨。
姒四轻撞了她一下——何以如此诚实!
陈白起回了他一个眼神——这明摆着的事实,她能骗谁?
那中年山戎人冷冷不善地注视他俩半晌,突然将视线移到他们解下来放在地上之人,眼睛微凝,他指着他,道“此非楚人,尔等与他什么关系?”
通过外貌与装束,他能够轻易判断出来。
陈白起瞥下眼,当即对赤木合浮现出一抹同情之色“此人乃吾于狱中偶撞,见其遭遇堪怜,因同病相怜而起,便顺手救之。”
不想,陈白起这番作态未让山戎人觉得她仁义,反而那中年山戎人冷笑一声“哼,楚人巴德喝击,哎哎多木!”
系统翻译“哼,楚人狡诈卑鄙,话不可信!”
他不再愿与陈白起废话了,一招手命令弓手们,明显是准备将他们一块儿就在射杀了,却被后方上来一人给阻止。
他们用山戎话你来我往商谈了一番,明显后来之人将先前的中年山戎人说明服了,他们有了决议。
后来的一名山戎人较为年轻,他精壮而冷峻,他漆黑似墨的眼珠子盯着陈白起“楚人,可识字?”
他的声音似山涧的溪水十分清澈透凉,楚国官话亦相对标准,从他的长相判断,他并非纯种山戎人。
“识得。”陈白起眼神在他与另一名山戎人之间打量一番后,温声答道。
他又问道“可会猜谜?”
陈白起一时不知他此问话是何意,便谨慎几分道“略知一二。”
前头那一名中年山戎人皱眉,问道“什么叫略知一二?”
陈白起转向他,顿了一下,便道“只是略懂。”
那中年山戎人更迷惑了“什么叫略懂?”
噗——姒四终于一个忍俊不住,“扑哧”地掩嘴笑了出来。
“……”陈白起只感无奈,她道“知道。”
那名中年山戎人明显感到自己被愚弄了,他暴怒地指着陈白起跟姒四道“知道就知道,偏要言什么鬼话,楚人果然卑鄙,扑街个咪哒菓!”
那中年山戎人说到最后,已然忘了说楚言,变成了山戎话。
这时,那名青年的山戎人上前对中年的山戎人说了几句话后,中年山戎人黑着脸这才熄了火,他退后一边,便不再插言。
青年山戎人冷冷地盯着陈白起“你们应该不想死吧?”
陈白起轻笑“能活岂想死?”
青年山戎人冷冷一晒,倨傲道“那你们就得听我们的!”
陈白起既没应肯亦没拒绝,她道“你们打算让我们做什么?”
“这你们就不用知道了,一会儿跟着我们走,到了地方听我们的安排就行了。”
系统支线任务(一),请随“孤竹山戎”一族前往“秋社”参与祭祀,接受/拒绝?
听了系统任务发布,陈白起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打算将他们带去“秋社”参与祭祀,可是这种节日不是应该属于当地人十分隆重的节日吗?像这种秋季祭祀土地神的日子,何以会将他们这种外人亦带去?
怀揣着各种疑惑,再加上系统也发布了任务,陈白起便寻思着不反抗,跟着一块儿去看一看。
既然沧月公子不在“三府”,她便亦去其它地方找一找,顺便等这赤木合醒来,问一问那“蟠龙剑”是否曾落于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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