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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主公,重伤的两人(一)
    月亮越升越高,穿过一缕一缕墨深的微云,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扩散出一种诡异的氛围,寂静中似乎又有让人恐惧的力量。

    踏过狭窄又阗静的街道,仿佛看不见任何白天的喧嚣与热闹,两边拥挤的墙体交错杂乱,此时的街道,安静的有些让人不安。

    后卿拎着一盏宫檐竹骨灯,悠闲自得地走在前面,而陈白起则活像七老八十的小老头一样,半佝偻着身躯,步履艰难。

    主要是伤口在动作间拉扯得痛,她只能维持一种奇怪的姿势行走。

    夜里的凉风刮起地面的细尘沙土打着旋儿,塔塔,塔塔,街道旁边漆黑的墙上,掠过几许快速的黑影,打破了刚才的沉寂。

    陈白起忽地望去。

    看不见有什么。

    但她觉得刚才应该不是错觉。

    她又收回了视线,如一无所觉地继续走着。

    北外巷子虽说叫“巷子”,但实则在漕城地图上约占整座城池的五分之一面积,而早些年由于巷子内人员密集,便其向外郭进行了扩伸,增加了占地面积,也开荒了沃田百顷。

    按理说,这北外巷子自成一区,里面住着大量居民,应当繁盛而充满生气的,可眼下看来,完全不像有活物的城,反而像酆都鬼城的白日,空寂而荒凉,一丝光亮烟气都没有。

    她一路蹒跚地跟在后卿后面,也没有什么兴趣再闲聊了,两人最终来到一个像是集中营的地方。

    护楼用厚重粗糙的岩石砌垒成基,周边用尖木扎成栅栏,又缠上粗硬的铁丝,比一般成人更高,在护楼四周设下六架火盆,火盆是一种大型铁锅架起约半人高,炭石与木柴在其中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照得营地十分亮堂。

    营地目测共分成三个部分,前面是围成四方的平地操场,有护楼跟闸门,还有两个守卫,后面则有一排土木营房,依坡而建顺爬两层高度,再后面是什么则藏在一片巍溟漆黑的夜里看不清楚。

    虽夜已深,陈白起看系统的时间大约是晚上12点半左右,但操场上却还汇聚着许多的人,他们穿着打扮跟普通齐民并无不同,只是头绑巾绳,挽着膀子,言语粗暴恶秽,满身地匪气,他们聚集在绞刑台上,正在七嘴八舌讨论着什么。

    营地门口有两人守卫,守卫看见从黑暗之中步来的后卿,仅点了一下头,没有寒喧或者谈话,看得出来他们对后卿只有忌讳与忍让,并无尊敬跟亲密。

    很快,他们看到了后卿身后跟来的陈白起。

    “什么人?!”

    他们先是紧张戒备地操起长枪,接着用一种审量而凶狠的眼神看着陈白起,特别是她染血的腹部位置。

    陈白起停顿了一下,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后卿,便垂下头,继续走着。

    而后卿即使听到守卫的厉喝询问,也并无任何表示,仍旧缓步而行。

    他的镇定无恙与信手闲步,令守卫们意识到这人……或许是后卿带回来的人。

    他们目光在两人之间迟疑流转了一下,便黑着神情收起了长枪,没有再阻止她进入。

    叮!系统前方有一群高声阔谈的人似乎令人很在意,你想去上去询问一下,接受/拒绝?

    系统有了提示。

    陈白起刚跨过闸门,还来不及扫视周围环境,便听到一群吵嘈杂乱的声音,她顺势瞥过去,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

    高台上有十几二十来个高大的男子,年龄都不大,二三十岁左右正值壮年。

    系统对其标注——“北外暴徒”。

    因为暂时没有敌我关系,所以标注是黄色的。

    一般而言,敌我为红色,友我为绿色,夹杂在这两者中间的则为黄色。

    而普通环境下,陈白起是不能随意查看这些标注的,只有在系统有任务发布的情况下,或者进入危险模式的情况下。

    她嘘起眼,瞳仁瞟过光,忽闪忽暗。

    原来,一直在漕城骚扰行凶的暴徒,当真逃脱进北外巷子,并聚集这里。

    北外暴徒?

    看这名称,她完全有理由怀疑,北外巷子与这些暴徒关系匪浅,甚至可能就是北外巷子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问题来了。

    北外巷子的人,为什么要在漕城内制造这些暴行混乱?

    一时之间,陈白起也参不透这其中的玄机。

    不过……陈白起对系统道拒绝。

    她现在浑身是伤,且身心疲惫,只想安静地找个地方磕药、养伤,好好地睡一觉。

    至于其它的事情,等她有了那个精神再处理。

    后卿跟陈白起进入营地操场,并没有引起北外暴徒的注意,或者说有人看到,也会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避开与后卿有任何交流。

    这个人太可怕了,在他们心目中早已奠定下这个想法。

    远远看到后卿带着一个受伤的少年朝营房走来,原本站在护楼上的一抹紫色身影一跃而下,他便朝着后卿方向奔来。

    陈白起听到动静,停下了脚步

    等近了,陈白起便看见一个一身十分惹眼的胡装少年,他跟中原人的形象装束十分不同,头发很长,却随意松散地绑成一条粗辫子垂在胸前,头上裹着一层薄紫纱,纤细颀长的脖子挂了一串银饰项链,穿着豹衣长衣,但却没有袖子,两条细长双臂裸露在外,上面彩绘着一种兽形纹身,密密麻麻占满手臂的全部肌肤。

    他的眉眼很柔细,看起来像雨后白荷一般透着软糯、娇艳,再加上涂了绯红色的颜料,多了几分昳丽而炽烈。

    这是一个与其说是少年却更像一个少女的漂亮少年。

    “先生。”

    他甜甜地喊了一声后卿。

    陈白起认出了这道甜得沁人的声音,是那个“婆说”发音摄魂主的声音。

    系统标注婆娑。

    哦,原来是这个婆娑。

    看他的模样很年轻,长得也不高,比陈白起还要矮上许多,估计也就一米六几,年纪应当不会超过十四岁,只是他的声音很奇特,不是那种稚脆的童音,反而是接近成年人的那种吐蕊香甜。

    他跑过来时,转眼扫到了后卿身边的陈白起,那一身是血的少年很打眼,“咦”了一声。

    “先生,你怎么将他也给带过来了?”婆娑翘起的嘴角弯下来,指着她皱眉道。

    陈白起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坑声,此时她沉默是金。

    这个少年她在平陵县时不曾见过。

    她记得后卿身边一直亲近追随的有两个属下,箭术高超的猫瞳少年透,跟武艺过人的冷艳女子娅。

    如今又多出了一个擅摄魂之术的漂亮少年婆娑。

    他眼下的行事轨迹越来越高深莫测了,令人摸不着头脑,有时候陈白起忍不住想,倘若他真的是要对付孟尝君,凭她现在所积累的实力,也不知道能不能够阻止得了。

    好在,他目前好像意不在齐国,他们之间,还没有到殊死相搏的地步。

    “娅呢?”后卿抬了抬脸,露出被斗篷遮掩住的白皙下巴。

    “她接到暗枭的消息,说是有一支神秘的部队入趁夜潜入漕城,她让我跟先生说一声,便跑去查探了。”

    后卿静静地伫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似在沉思。

    而陈白起也听到了。

    她也在想,在这种各处都在暗中盯着、鼓劲的时候,是什么人敢潜入漕城,目的为何?

    后卿颔首,表示知道了,便衣摆迤逦摆动,朝着前方步去,而陈白起回过神,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只是,却被婆娑的一条细长手臂挡下。

    “陌生人,你只能留在这里。”婆娑说话时,语调总与一般人不同,像刻意放柔一般,无害而轻软,但实则,却无人敢小看他。

    有一种叫蜜舌腹剑的人,说的便是婆娑。

    陈白起看向他,平静的瞳仁。

    婆娑怔了一下。

    这倒是一双……让人挺舒服的眼睛。

    陈白起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对眼下情况视若罔闻越走越远的后卿,心中长叹一声。

    她就知道后卿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她眼下只是一个不肯合作的阶下囚,也没有资格要求良民待遇,她没有说话,转身,目光巡视了一番,便找了一个角落位置坐下,旁边挨着火盆,避开闸门处的风口。

    婆娑见她这么听话地在操场随便找个地方蹲着,满意地翘起嘴角。

    他并不知道陈白起没有被他的摄魂术控制,所以他的眼中,这个叫“陈焕仙”的人很普通,完全没有什么值得他侧目的地方。

    见先生已经进入营房,他本想快步追上去说几句话的,可又想夜已深,先生忙碌一日了,也该早些休息,便止住脚步。

    他施力再次跳上护楼,对着漕城北城门的方向,举目远眺。

    而见并没有人关注自己,陈白起便默默地从系统包裹内掏出血瓶给自己灌下。

    自从选择了巫医这项职业,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系统奖励,只要给她足够的药材她就能够自行炼制血瓶。

    她现在已经能够炼制小型生命药剂,只是自行炼制一来药材比较费,并且一开始成功率不太高。

    而这种小型血瓶对她而言暂时只是比益气丹这种初级丹药更疗效一些,着重于外伤愈合,而她还没有刷够熟练度来升级炼丹技能,炼制出中型生命药剂,不然一瓶中型生命药剂估计就能够让她伤势恢复七七八八。

    而不是连着灌了二瓶小型血瓶,伤口也只是刚被止血、缝合的程度,伤处动作时仍旧会痛,只有等明天她再接着灌上几瓶,估计就会有行动的能力了。

    好在与孟尝君被剑对穿的锁骨窝那处的剑伤,已经开始结痂,不存在什么大问题了。

    只是孟尝君可没有她这种速救的血瓶,也不知伤势如何。

    ——

    漕城南营地,主帐篷内。

    帐篷内放着四个火盆,明亮而温暖,只是空气中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

    “莫先生,主公的伤势如何?”冯谖此时脸色早已没有了平日的散慢,他搓着手掌,紧张地盯着躺在席塌上的孟尝君,满目焦灼。

    莫荆高大的身躯蹲坐于席边,手上动作有条不紊,只是额上沁出一些细汗。

    帐内并没有留下更多的人,只有孟尝君的心腹冯谖与医者莫荆,进出一些收拾血衣跟端拿药物之人,其余之人都留在帐篷外等待。

    “好在剑伤避开了要害,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

    莫荆旁边有一个陶碗,碗里装着青绿色的草药,草药被锤碎成渣,他替孟尝君清理好伤口后,便将草药敷在药口处,再用帛布缠好。

    他抡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又叫人去外面打一盆雪水,对冯谖交待道“后半夜他估计会全身发烫,你们必须随时留下人,用融掉的雪水替他擦面、擦身,还有草药熬好后,让人喂给他喝。”

    冯谖连声应是。

    “陈蓉……”

    昏迷中的孟尝君一直皱紧眉头,他因失血过多,双唇苍白而干涩,像沉浸在一个恶梦之中无法苏醒,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

    莫荆耳朵一动,低头看了他一眼。

    “你们在找到孟尝君之时,并没有见到那个叫陈蓉的少年?”

    冯谖阴下眼,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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